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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何妄。”

    “选择权在你。”

    你怔住。

    他的手指有规律地敲打出节拍，轻轻的，钝钝的，像一种暗示，像感慨时间的流逝，像是想要接住你心脏起落时的安静鼓点。他的脸上浮着一层由内而外散发出的轻飘笑意，自信又笃定。当他如此注视你时，你轻易地迷失。

    你恍然回神，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傅向礼他说，他亲手交到你手心的，并非是一把改装成钢笔造型的尖刀，而是选择权本身。

    当邵宇执想要纠缠你的时候，你可以猛烈地反抗，选择用武器刺伤他或杀死他；同样的，你也可以顺从他，选择出轨然后接受他的“爱”——在之前的某个周期里你一定做出过这样的选择。那给了你的傻弟弟一种能够成功撬到墙角的错觉。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像这个记忆周期一样，用温和同时是决绝的方式来处理：你理智地接受了邵宇执暴力侵犯了你的事实，你也理智地拒绝了他的感情。你亲口告知邵宇执，你会永久性地纠正和他的关系，与他保持距离。

    不错，选择权在你。

    “原来如此。”你想明白了很多东西。你问：“您好奇吗，教授？我会选择如何应对。”

    傅向礼坦然承认。“我很好奇。”

    他望向你，眨了一下眼睛。这个不怎么正经的小表情倒显得他年轻了几分，完全不同于他作为上司和教授时刻板而严肃的一面。傅向礼笑道：“我好奇你的每一个反应，每一个想法。每一次与全新的你相遇都让我倍感期待。我很乐于再一次地认识你，何妄。”

    你轻轻笑了起来。

    “我也很好奇我会怎么做，教授。”你低声说。

    现在你知道为何这个人给你的感觉与他人不同了。他人看见他们心中的何妄，对你施加期待，要求你的回应，但这个人不。他一眼就看到你心里的空洞，那里空空如也，唯有能吞噬一切感情的黑洞。当你试图触摸自己的灵魂时，你碰到的是躯壳之下一片茫然的空。这个人深知这一点，他接纳空白的你，给你从一而终的偏心，给你选择的自由，和你一起重新认识你自己。他耐心等待，直到你终于做好面对糟糕过去的准备。

    你感到一阵轻松。

    你忍不住想要在这间办公室里多待一会儿，可你的空余时间不太多了。

    你最后问了一个问题。你的直觉告诉你，你的上司应该能给你不错的建议。他是个值得信任的，可靠的人。

    “我能问您一件别的事情吗。”你稍显迟疑，“我的男朋友他……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

    “哦？”傅向礼明显挑了一下眉，他露出兴趣十足的神色。“林鸿？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该不该详细陈述细节。你很难凭感觉描述那种“不对劲”。

    “我怀疑林鸿隐瞒了我什么事。”你尽量组织好语言，说，“他昨天比我早起一个小时。我知道他去了食堂一趟，他去吃早餐并给我带了一份面包。但一个小时时间实在是太富裕了，我不知道他还做了什么。他看起来也并不想让我知道。他没有叫醒我，他在我醒来之前又躺回了床上，然后准时和我一起起床。”

    “就好像他本来就是和我一起睡醒的一样。”你无法理解。

    傅向礼静静听你说完，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也许那是他的怪癖。他就喜欢每天早上比你先醒，然后守着你起床。”

    你难以想象。“那假如他躺回到床上，什么也不做，仅仅只是看着我，看半个小时，直到我醒来——那不是更让人毛骨悚然了吗？”

    傅向礼闻言也陷入了沉思。

    “林鸿让你感到不安了。”傅向礼直言道，“你不相信他，你潜意识里觉得他会害你。”

    这是你未曾想过的可能。你的思路被严重地打断了。你愣愣地看着你的上司，你心生迟疑：“……我不知道。”

    你继续说了下去，第二个你觉得林鸿有些古怪的点：“今天早上他应该也起得很早。我醒的时候他正在和别人讲电话，听起来已经讲了很久了。他却告诉我他只比我早起十分钟。”

    你没有直接说出这个结论：你的男朋友好像很喜欢背着你活动。特别是在你睡着没有意识，没有防备的时候。

    可林鸿他也很喜欢照顾你的生活。尽管你不想被当成是没有自理能力的人，但他还是在你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你的饮食起居都照顾上了。他怎么会害你呢？他可是对你知根知底十几年、哪怕你患上了周期性失忆症都没有彻底抛弃你的男朋友。

    你因为这番怀疑举棋不定，于是傅向礼好心给你提了一个建议：“不如直接和他谈谈吧。告诉林鸿，你想要回归到独居生活里。”

    你拒绝了。“这和提分手没什么两样。”

    傅向礼仔细打量你的神情。你想着，这位教授虽然人不错，却没有家室，也许他没有太多感情经历，并不擅长解决感情危机。

    傅向礼忽然呛出了一声笑。

    “何妄。”他笑道，“你害怕分手吗？你爱上林鸿了？”

    他说：“平心而论，你真的需要林鸿吗？”

    你皱起了眉。你不明白。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承认吧，何妄，你需要的只是有一个人陪你度过记忆周期的轮换，在你失忆醒来过后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你根本就不需要一个男朋友，你也根本就不在乎这个‘男朋友’是不是林鸿。”

    傅向礼平稳地回答。

    那双闪动的眼，像是两团跃动的幽绿色火焰，挣扎着在你的心间燃烧。

    你动了动唇，想为你对林鸿说过的数声“我爱你”辩白，但终究没能吐出一个字。

    你早就知道，这个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他又一针见血了。

    你由衷地叹了一口气，回避了这个问题。你考虑着，问：“所以，我应该抛弃他？然后转身投入您的怀抱？”

    “我只是从旁观者的角度给出一点建议。”傅向礼摊了摊手，以示自己毫无攻击性，你无需将矛头指向他。他合理地提出反问，抑或是给了你一条新的思路：

    “既然你现在不需要他，你也不会爱上他，那你为什么还要处处追着他跑呢。”

    “你大可以只在你需要的时候利用一下他。”

    “反正他也会甘之如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