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百年积怨，一朝爆发 (第1/1页)

    “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当玄霄仙尊极力挽留即将离去的美人时，美人如是开口，“也许你被君落尘的记忆干扰了，以为你喜欢我，但你不是。”

    认清自己的内心并非一件易事。很多人浑浑噩噩地活在这世间，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成为什么。剑凝霜却知道。他很确信自己知道。

    最初他所求甚少，想要的只有一点点，爱也好，认同也好，只要是能够证明他的存在价值的东西。那时他年少、老练，自视甚高。旁人不敢做的事他去做，旁人完不成的任务他能完成。

    人终有一死。他要在这莽莽红尘间留下生存过的痕迹。

    风尘仆仆，暗卫一人一剑纵马回宫，背上背着目标的头颅，鲜血滴滴答答从裹布的缝隙中漏出。皇帝抚掌赞叹，亲赐美酒。暗卫接过金杯，一饮而尽。

    同僚敬佩、仰慕的视线暗暗袭来。少年时期的剑凝霜眸光流转，轻扫众人，唇边忽而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他是冷血之人，蔑视死亡，不求长生。一句赞叹、一杯酒，就足以买他的命。

    所求的只是这么一点儿，却得不到满足。空虚感在灼烧，胃口逐渐变大。直到此时，直到此刻——

    美人甩开男人的手，径自掐诀离去。他要亲手抽干灵脉，用无边无垠的灵气之海填满自己永不知足的野心。

    世人皆传，那位惊才绝艳的魔道尊者犯了糊涂，竟想吸尽修真界的灵气飞升成仙。

    怎么可能做到呢？汪如大海的灵气要如何涌入一个人有限的经脉？

    做不到。当魔尊的爱慕者闻讯赶来时，魔尊剑凝霜正坐在碧波荡漾的粘稠水液中怔怔发呆。

    主角就能做到。反派美人双手抱着膝盖，衣袍湿透了，乌发散开浸入流动的灵液。这副垂头丧气的小模样既可怜又可爱，只一瞬间就令他心焦如焚的爱慕者们放软了神色。

    “凝霜。”孟昼昶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想拥他入怀。

    一向文雅风流的美人抬起那双明媚的桃花眼，抿了抿唇，出人意料地大发脾气，“滚开！”他扬起一只白皙如玉的手，要扇来人的脸。

    来人脸皮极厚，任他扇打，只环住他的腰肢，像只馋了许久的狗那样凑过来亲他的嘴。

    男人搂得太紧，亲得太急。美人本是要挣扎的，被吻得软了身子，便不挣扎了。他红着眼眶仰着脸，一动不动，任由男人啧啧有声地吮吸自己酸麻的舌头。

    其他男人也逼近了。五位前夫把绵软无力的娇美妻子围在中间，一个接一个地吻他，将手伸入他皱巴巴的衣摆，抚摸其下光滑柔嫩的湿润躯体。

    美人心情不好，懒得反抗，随便他们把自己搓圆揉扁。

    “凝霜，原谅我吧。我离不开你。”把心爱的小妻子欺负得一塌糊涂，在愧疚之前，谭渊先一步产生的仍然是占有的欲望。

    无药可救。伤害了重要的人，至少装装样子，摆出一副近乡情怯的架势也好。这些男人却根本没有浮现出不敢面对的念头，一个劲地缠上来，从来不曾考虑过放手还妻子自由。

    剑凝霜盯着他们，心底悄然升起一丝不满和委屈，“先把欠我的东西还给我再说。”

    “什么东西？”范南丸摸了摸妻子的长发，“要我的命吗？再跟我做一次，让我亲亲你、摸摸你，我就把命给你。”

    “谁要你的贱命？”美人扭头咬他的手，怒形于色道，“我白白给你们cao了那么久，什么也没得到。定情信物也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连一两句好听的情话都没有。我给八岁大的皇帝卖命，皇帝都知道要赏我一堆金银财宝，还要当着群臣的面夸我、走下玉座将装满琼浆的酒杯捧到我手中。你们算什么东西？只会白嫖。问就是把命给我，真给起来什么也没有！”

    越说越气，从未见过如此鬼话连篇、一毛不拔的家伙，美人从碧水之中站起，摘下象征修士身份的戒指，用力往远处抛去，“我再也不要修仙了。我要回去当我的杀手。”

    男人们追上来搂他抱他，他就毫不留情地展开攻击，释放出剑气将没有眼色的男人们割得遍体鳞伤。

    平日里成熟稳重的人，发起疯来最是令人棘手。浑身湿漉漉的美人涉水而去，咬着牙，满心愤怒。他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有多狼狈，湿衣影响了他的行动，他就把绞成一团的裤脚撕碎。

    几个男人里，还是岑饮青脑子转得最快。只见他先去把妻子的储物戒捡回来，略微检视了一番里面的物件：除去必备的法宝，其余全是手写的武功秘籍，其上记录着各式各样的心法、剑招和轻功。奇怪的是，一本修仙的功法也没有。

    这是凝霜自己写的吗？岑饮青拿着戒指，追着妻子喊他留步，“宝贝，你收集的秘籍掉了。”

    “那不是我的。”剑凝霜头也不回，“你给谭渊，是他的神魂写的。”

    “他为什么写了一堆垃圾？”虽然妻子没有停下步伐，但他回答了自己的话，岑饮青连忙就着这个话题追问，想引他多说两句。

    剑凝霜止步了，回首怒视他，“因为他的神魂是一个凡人，在凡间就死了。这堆东西到了修真界当然就没有用了。你是傻子吗？”

    到了修真界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手把手地教导自己、为自己编写秘籍了。眨去眸中的泪花，美人低声补充道，“法宝是君落尘送我的。君落尘或许已回不来了。师徒一场，他的遗物也交给谭渊处置吧。”

    从别人那里收到的礼物，这就是全部了。

    “此生近百年，所获不过寥寥。”黯然一声轻叹，剑凝霜伫立原地，恢复平静，略略一勾嘴角，“好聚好散，不要再来扰我的清净。”

    谭渊终于意识到自己作为师父有多失职，他拽住小徒弟的手腕，不许他离开，“君落尘不是我的徒弟，我只有你一个徒弟。你喜欢秘籍，我多给你写几本。要礼物，我带你去市集挑选礼物。买完礼物，我们找片开阔的原野看星星。不要走了，好不好？凝霜，我爱你，不要抛弃我。”

    名为剑凝霜的反派天性凉薄，没有真心，也读不懂他人的真心。充满爱意的言语落入他的耳中，显得苍白无力，令他困惑。

    这是真话吗？或是又一次的谎言？他疲于分辨，一点点掰开了男人的手指，“不必了。”

    谭渊被他多次直截了当地拒绝，仍不愿知难而退，手刚被掰开，立马又去重新握住，“不要走，我不放你走。你怕我是在骗你？不是的，你要什么我都给你。留下来。”

    反派抬起头，疑惑地注视着男人，那奇异的目光仿佛不是在看一个熟悉的人，而是在看纸上的几行陌生的字，“主动给出的礼物才有价值。强行索要来的，一文不值。你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再贵重的物品对你来说也不值一提。对我来说同样如此。”

    原本习惯于依据更为直观的事物，比如金钱的价值，来衡量感情的份量。这条准则在修真界是不适用的。万事万物对于修士来说皆是身外之物：秘籍、法宝、钱财乃至时间与精力……

    “你不爱我。我也是你的‘身外之物’的其中之一吧。”再一次，反派挣脱配角的手，微笑道，“不要误会，我不是在指责你。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这很公平。”

    “不是的，我爱你！”男人心烦意乱，捉住妻子的下巴，想亲吻他，吻到他承认自己爱他为止。

    “我感受不到。”这五个字，便是剑凝霜最后对他们、对这五位前夫所说出的话。此后，他温柔含笑，久久地保持沉默。

    玄霄仙尊赶到此地，将一言不发的魔尊美人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