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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 颜文峰无法立即回答。犹豫了一下,在这个节骨眼上,他选择了承认:“……是,我收了黑钱。” “你!”季末揪住这个男人的衣领,如果不是被手铐牵制着,加上还要抱住骨灰盒,就当场一拳抡上去了。他暴怒道:“你确实是对不起我!你这样子的人,怎么能是警察!” 颜文峰轻声叹息:“是,我对不起你。我这样子的人,给警察丢人了。” 开口时目光里盛着一片汹涌无言的浪潮。眨眼再看,这些激荡的浪花已经不见,那些心痛和痛恨的涟漪似乎只是一阵虚幻的蜃景。 就这么半跪在季末身前,面对这一双充斥怒火的明亮眸子,将他静静望着。 季末慢慢松开了手,觉得无话可说。 这样痛快的承认和道歉让人无计可施。诘责和辱骂都碰不到这个人的心分毫,到最后只会有季末一个人伤心罢了。 瞪了颜文峰半晌,季末放弃似的坐回床边。他知道他拿这个人没办法。季末自己也没办法。 目光接触到那张写了名字的标签,眼泪又忍不住簌簌地落。季末不想让这个人看到,抬起手背飞快地擦去。 “你真的和他们没什么区别。”哽着声音说:“但还是谢谢你把她带回来。没事的话,我走了。” “我还没说完。”或许是酒精的缘故,从前颜文峰还不知道自己是不可理喻,会强迫他人的人。眼下急躁到动了手,抓住季末不让他走。“凶手是谁,我不知道,所以我不能告诉你。收黑钱是因为……” 被那句“没区别”微妙地堵了一下嗓子,他选择了最不恰当的一种表述: “——别人也收黑钱啊。” “那你就……” “那你就当我是个坏警察吧。”颜文峰快速截断了季末的话,冷道:“这样最好。” 季末捏紧了拳头。 “我不寄期望于你能原谅我,但是现在,你必须听我说完。” “死因是性虐待致死。”颜文峰说着,打量了一下季末的脸色。 季末一愣。 “……还真的有可能是意外事故。”季末笑了一下,这又哭又笑又疯的神情十分别扭,且难堪。他低下头,嘲道,“不过,这就以为我会放过做了这件事,和隐瞒她的死的人了吗?” “为什么没等家属认领遗体就火化掉了?仔细调查尸体,还是能找到凶手的线索的吧。” “是。但是这起案子的调查被叫停了。”颜文峰以平淡口吻陈述实情,也平淡略去了许多真相绝口不提。“死者的身份被登记为无任何亲缘关系的流浪人员。” 略去了,为了证实死者的身份,找到季末这两个字究竟花了多大的功夫。 略去了,私下调查过程中究竟受到了多少来自上层的打压,和来自黑道的威胁。 费尽千辛万苦才走到这一步,找到了你,抓到了你。 能把事实呈现在你眼前,是因为我坚持要查。 季末抬眼,撞进这一双沉默而平淡无波的眼眸。季末自觉收敛了下那些快要膨胀出的恶意,包括如何将凶手以及“坏警察们”砍成一段一段,再剁成rou沫。他偏了偏头,镇静了些:“我知道了。” 颜文峰继续说:“尸体被要求处理的时间就是结案当天,离死亡时间很接近。” “而据我推测的死亡时间……那个日期你应该很熟悉了,就是丁诚案后第二天,或是第三天。”颜文峰说完了,停下来等季末,“你还好吗。” 季末久久地怔住。 “是……来自东河区的报复吗。” 垂眼望向手中的小盒子。“果然还是因为被我牵连了吗……” 他难过地说。眼泪又掉下来,打在木盒外面的黯淡的漆上,默默滑了下去。 “竟然都过了那么久,我才知道啊。” 所以庭审那天他妈没有来出席,不是因为不管他了,不是因为不愿意来,是那个时候,她已经遇害了啊。 有没有可能,有一缕魂魄也曾飘到过庭审现场,来看一看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却只在宣判后徒留一声叹息,离去了呢。 会是去往天国了吗?还是死不瞑目了呢。 他在监狱里埋怨mama,埋怨过去的生活,埋怨生而不公,一面又沉湎于被强权者庇护的日子的时候,可曾想过,她是为了他去做那样子的工作,独自奔波于世界的黑暗面之中,独自承受那些恶意。 季末喘不过气来了,一点点出着气,喘着,咳嗽,眼泪早已糊了满脸。是一点也嘲不出来了,该笑谁,该笑他自己才是啊。 颜文峰无言,唯有上前再度拥他在怀里。哪怕只能起到一点点安慰的效果,想为他做些什么。 不仅仅只想安慰他。 希望他以后能够幸福。 是带着这样子不切实际的幻想,抱住一个没有家的人。 听见压抑至极的嘶吼声,响彻在见不到光的地方,在孤单的心之荒原上竭力狂奔,但传到这边的世界,只剩下了一丁点快要消失的,无人在意的声音。 “我只想过平静的生活,他们也不允许吗?我只想好好活着啊,想回家,叫家里人好好的。”慢慢说,激动起来,“难道这很难吗?这很难吗?为什么就不愿意放过我呢?连这样的愿望也是不被允许的吗?”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总是我!”他哽咽着说,越来越愤怒。这愤怒照不亮天地,唯独叫人颤抖着跪倒在地,无能为力的疲态毕露。“为什么每一个能成为支撑的人都在我面前倒塌,为什么我总是在失去,为什么都要抛弃我,为什么啊……” 颜文峰越发拥紧了季末,抚着他的背顺气。落在耳朵里的每一句话都叫他加倍地恨起自己。 也许他应该说,我能成为你的支撑,我不会抛弃你。但是话到嘴边,留了一线,任轻飘飘的风带走了所有声音。张了张口,他只叹声说:“……对不起。” 也想闭目,红了眼眶。“不应该是你。也不应该是任何人。” 因为痛苦,沉闷地唤他的名字:“季末,季末……” “还有什么想说的,都说出来吧。好好哭个够。” “今晚我陪你尽情发狂。” 解开了手铐,好好将他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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