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七） (第2/2页)

吃了顿饭。万小风吃不了辣，但是对甜口情有独钟，申海点的几道菜都很合他的胃口，让他暂时忘记了刚刚惦记的要纠正申海的事情。

    “小风，你准备上哪所大学？”在吃饭的时候，申海很突然地问起万小风本人并不记得的事情。

    万小风放下筷子，想了很久，回答申海：“我不知道，不记得了。”

    这些天申海几乎要忘记万小风失忆的事了，他有些担忧：“你的失忆还没完全好吗？”

    “怎么说，如果我看到某个人，可能会记得他是谁，但是关于跟他相处的细节是想不起来的。”万小风努力同他解释，“就是……很多事情，明明知道它就在那里，却看不清的感觉。”

    申海问：“你不是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会想起来一些吗？”

    “最开始是这样的，会梦到自己小时候住过的地方、读过的学校、上钢琴课的教室，还有我的……父母，”万小风不明白申海深究这件事情做什么，有些不耐烦了，“但是最近都没有做这样的梦，好了，你不要问了，我想要安静地吃饭。”

    申海看着他。

    他想要告诉万小风，自己准备重新回学校上学。其实申海一直在犹豫，昨晚上他也想了很多，离开学校那么久，他怕自己适应不了，有时候也觉得要不然就这样继续谋生算了，可他到底还是不甘心。

    他已经有了一些存款，可以供自己上大学，然后开始不一样的人生。

    尤其是现在，他不能眼看着万小风结束假期，离开涯子岛，最后在长距离中忘记自己。

    他想要考到离万小风很近的地方，同一所院校，或者是同一座城市。

    像是万小风期许的，他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21.

    万小风逛海洋馆的时候，要比吃饭的时候开心一些。大概是因为申海没再问他很多问题。

    他们走到海底隧道下，有点像是置身于大海。抬起头，能看到海龟在很多小鱼间慢吞吞地游走，还有大扇子一样的鳐鱼，拖着细细长长的尾巴，从万小风头顶划过，它肚子上的几个小口一张一合的。万小风指给申海看，猜测它应该是在呼吸。

    继续往里走是水母馆，里面的人不太多，水箱上的灯管变换着色彩，让那些浮动穿梭着的水母也拥有了颜色，红色、绿色、蓝色、紫色……万小风看花了眼，突然想起来让申海给他拍照。

    申海拿着他的手机拍了几张，随后站到他身边，把摄像头调整为前置。万小风贴着他比了个耶，申海也微笑着，留下了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晚些时候会有白鲸表演，万小风同申海到场馆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等候鲸鱼出场，他们便只能站在外围。万小风个子矮，努力踮起脚仰着脖子。申海看了他一会儿，蹲到他身前，万小风福至心灵，跨坐到他肩膀上。

    申海双手抓着他的小腿，稳稳当当地站起来，万小风的视野一下子宽阔了，他感到很高兴，轻轻拍了拍申海的脑袋，像是夸赞。随后万小风注意到旁边有一个小男孩，也骑在他爸爸的脖子上，目瞪口呆地看着万小风，万小风冲他吐了吐舌头。

    头顶的灯光暗了下去，两头鲸鱼慢悠悠地从远处的方形出口里钻出来。万小风直愣愣地盯着白鲸，抓着申海的手突然微微颤抖起来。

    鲸鱼体型巨大，却很灵活，做着各种各样的表演动作，引得观众连连惊呼。表演的最后，两头鲸鱼跟随着驯养员的指令摆出巨大的心形，成为节目的高潮。

    申海小心地把万小风放下来，看到他的表情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他把万小风拉到一边，摸了摸他的脸。

    万小风摇摇头，没说话。

    就在刚刚，他恢复了一段记忆。

    那应该是在小学时期，学校组织了一场亲子活动，也是到海洋馆参观鲸鱼表演。不过他没能像其他小朋友一样被举得高高的，记忆中的画面只有很多大人的拥挤的腿，他牵着爸爸mama的手，听着他们之间压抑的争吵。最后他们冷漠地各自离开，将万小风交给了老师，而那之后……

    “……阿海，我不要看了，我们走吧。”万小风抬头看向申海。

    申海没有多问，答应他说：“好，不看了。”

    两个人出了海洋馆，申海牵着他坐到广场的长椅上，面对着海豚雕像的喷泉，看那些水流被设计着彼此交互。

    沉默了一会儿，万小风主动说：“我觉得里面的鲸鱼很可怜，它们本来应该在海里自由自在地生活。”

    申海看向他。

    “这里的鱼、海龟、水母，还有鲸鱼……这里的所有动物，它们都明明有自己的家，为什么却要在这里，为什么它们不能回家。”

    申海听出万小风的声音有些哽咽，于是倾身抱住了他，男孩把脸埋进他的胸口。

    “为什么……不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