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种魔法 (第1/1页)

    19.一种魔法

    “索兰特，我很担心。”

    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精灵看着斜阳为自己打出的影子，这样说道。

    “你在担心哪一点？”

    精灵从袖袍里伸出指尖，摸了摸斗篷上多出来的那枚六阶魔法师胸章。

    “你说这个啊，”黑魔法师十分无所谓地说道，“白魔法师的胸章，是真品，不是假的。”

    “我用的魔法也和你们不太一样，”他盯着自己白皙的指尖，“刚才的人类，威尔，他说自己是经验丰富的冒险家，有他跟着，我担心被他看出来。”

    “雇佣他是有点超出计划之外，但我们也可以相应地更改说辞。”黑魔法师手中把玩着魔杖，思索了一会。

    “你在跟人打架的时候被诅咒侵袭，现在魔力很不稳定，任何一寸皮肤都不能见光，我是同你关系最亲密的人——至于是手足、朋友还是情人，让他们自己脑补——为了解决你身上的诅咒，贸然来到米德加德堡。”

    “再深一层，你是在跟龙打架的时候沾染的诅咒，一只小体的彩翼龙，你就向着这个方向描述，但不要说出彩翼龙的名字，至于你为什么要招惹它，对外说无可奉告，实际上是想要它的尾羽。”

    “谈到我们两个的关系时，你尽量向普通朋友上面靠，但行为要向情侣靠拢，这样你我才有正当的理由在合适的时机表现出过分的亲密，以此来引导事情的走向。”

    “诅咒的表现形式……全天对你施加变形术对你身体的负担太大了，诅咒的表现形式是不能见光、皮肤雪白，你再戴上这个面具，应该可以把一般人类糊弄过去，但一定要把耳朵藏好。”

    精灵接过面具戴在脸上，将这番说辞推敲片刻:“如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我，我想我会信以为真的，你真厉害。”

    黑魔法师只是笑了笑:“过剩的贪婪滋生欺瞒，而欺瞒铸就谎言。人类向来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果一个人类有能力通过欺骗你来得到不小的好处，他却选择如实相告，他就算是人类中少见的好人了。”

    精灵犹豫着，他不知道他现在是应该附和黑魔法师的话，还是应该说黑魔法师就是好人。因为黑魔法师的声调听起来像是嘲讽，给精灵的第六感却是悲伤。

    他悄悄念了一句什么，思绪飘移的黑魔法师没有察觉，于是精灵看到了——层峦叠嶂的山脉、残缺的神像、殿堂废墟中俯卧的白龙。

    除了神像外的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他将注意力集中在残像上，从残留的轮廓看，这是一位线条非常温柔的女性，祂衣裙翩跹，似乎正在山峦间起舞，一只石雕的小鸟祂的掌心中振翅欲飞。

    他能够确定，这不是自然女神的神像，也不是大陆上常见的任何一种神像制式。

    祂是谁？

    带着这个疑问，他的精神重新聚焦于现世，在本源魔法的引导下，黑魔法师将精灵刚才的喃喃自语理解为一些询问，自动给出了最自然的答复。

    “第一句话是仁爱女神说的，其他都是我的想法。”黑魔法师蹙眉思索片刻，十分自然地补上一句:“女神对人性洞察秋毫，却依旧选择了那样的结局，每每想起这些，便会觉得难过——神明为什么甘愿为祂的子民付出一切？”

    这番话说出口，黑魔法师便意识到了这不是可以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的话题，他对着精灵抱歉地笑了笑，重新望向远方。

    他在看向远方，而精灵在看他。精灵望向黑魔法师的双眼中，浮动着双菱形的图案。

    残像，仁爱女神，白龙……精灵低眉，压下了金色眼眸中的情绪，连同图案一起。

    男性人类威尔很快折返回来，他订了一家旅店。

    “米德加德堡的旅店都需要实名登记，”威尔介绍道，“我只能买到一间有假身份的房间，是个套间，还挺大的，只能请两位屈尊挤一挤了。或者请哪一位跟我挤一挤？”

    精灵默不作声，黑魔法师对着男人点了点头:“好，你单独睡一间吧，我们先过去。”

    威尔应了一声，走在前面为他们引路。他离精灵那侧比较近，让本就对他有些戒备的精灵十分紧张，黑魔法师安抚般地拍了拍精灵肩膀，上前一步，开始与威尔攀谈起来，将精灵挤远了些。

    精灵松了一口气，几经犹豫，还是没有对威尔做些什么。没关系的，席昂，没关系的，索兰特在你身边，他对席昂很好，他会保护好你的。

    “呼，就是这里了。”威尔擦擦额头上的汗珠，停在了一扇巨大拱门前，因为黑魔法师的“好奇”，这一路上他都没停过嘴，把米德加德堡的人口组成、特产、税收等介绍了个遍。他带着两人走了不小的一段距离，路上也有好几家旅店的招牌，但威尔都没有停下。

    精灵抬头看向拱门上挂着的招牌:外花式旅馆，招牌上画着灵动的简笔画，像是一只压着毛线团的猫。随后精灵反应过来，他赶紧低下了头——抬头的动作增加了他暴露的风险，幸好威尔没有看到。

    “盖日虎——这可是你们领主的产业。”黑魔法师慢悠悠地说道。

    “大人您真是见多识广，”威尔有些紧张地向他们解释，“我们一般把这种情况叫灯下黑。领主的守卫队在这里不会挨个敲门查房客，这里的人才有胆子用假身份开房间。”

    “挺有趣的。”黑魔法师声调平稳地附和道，听不出喜怒，他抬脚步入三人高的拱门，精灵紧随其后，威尔反倒成了最后的那个。

    自称威尔的男人弯了弯嘴角，摘掉了身上的两个胸章，也进了门。

    拱门后是一段石阶，坡度很缓，他们走了几十步路过一座喷泉，又走了几十步，这才来到旅馆的大厅。

    这座旅馆的大厅以红木为主色调，来往的客人与服务生穿着光鲜，仪态得体，他们在大厅中轻声细语，使得他们三个也放轻了脚步，变得庄重起来。

    毋庸置疑，这是一个极有格调的旅馆，从服务生的打扮上也能看出其不凡的消费水平。威尔对此地十分熟悉，黑魔法师更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只有精灵无所适从，他也去过很多繁华的人类建筑，但他第一次光明正大地走进这种场所，他紧张得身体都僵直了。

    威尔掏出两套钥匙，示意两人跟着他离开，在大厅里，他似乎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滔滔不绝。没有人提出异议，他们三个都希望快些离开此地，于是他们很快离开了大厅，又穿过一个小花园，来到一幢被花圃环绕的两层小阁楼前。

    “两位的房间在第二层的东侧，我就在一楼靠近门口的这间房间里。两位有什么需要，直接敲门叫我就行。”威尔将一套钥匙递给黑魔法师，又看了几眼两人斗篷上别着的胸章，略带犹豫地继续说道，“两位的胸章……最好还是收起来。刚才路上运气好，没有碰到守卫队，但以后难免会碰到。”

    “好。”黑魔法师干脆地回应道，见没有其他人，他直接伸手摘下了两枚胸章，搂着精灵的腰上了二楼，留下威尔一个人捏着钥匙风中凌乱。

    再怎么亲密的朋友，也只会勾肩搭背，所以他们不是朋友。

    威尔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钥匙，又看了看自己并不小的房间和两人睡下绰绰有余的大床，只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