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亡（3）-1 (第1/1页)

    这是发生在米亚德刚归入艾洛温时的事。

    扎哈德在读一册风物志时碰见了瓶颈，它由百年前的艾洛温官话记载，与当今的语言相差甚远，其中用典甚多，让他怀疑自己要重学语言。

    扎哈德请求奥林教他，奥林同意了，他是基础教育的优秀教师，对知识的地基颇为耐心，加上授课对象是心爱的妾室，教起来更为用心。他编写了对应年代的语言教材，对全书做了注释，再加上一些增补，堪称对特定时代的考古。

    他们每天固定学习两个小时。扎哈德觉得被前所未有的爱意和甜蜜的疯狂同时包裹着，那已经不是君主与姬妾、教师与学徒的感情了。就算在母亲腹中开始接受胎教的皇子，也未必有他万分之一的幸福。

    某天课后，扎哈德问奥林：“你这么温柔，有多少学生爱过你？”

    奥林严肃地回答：“学习期间谈恋爱的全部开除。这条规则不在艾洛温的法典里，只针对在泡影之塔听课的诸位女仆。因为魔法是珍贵而无形之物，受了教育还要三心二意，不如早点死。”

    话题一下扯远，扎哈德笑了，他知道奥林当时不想讨论野生恋情，就顺着对方的话题接了下去：“怎么了嘛，教育的成果不可以做嫁妆么？”

    “妓女的教育可以做嫁妆，魔法师的教育不可以。”

    扎哈德不理解恋爱怎么会影响学习，他只觉得奥林仇视女仆。女仆们看过奥林的丑态，为他打扫，招来厌倦，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扎哈德保持笑容：“还好我偷偷爱着你，不然也要被开除。”

    奥林笑了：“怎么会，你又不是女仆。”

    扎哈德明白，如果他看过丑态，就不要当场打扫。如果想打扫，就要不为人知。想到这里，他觉得奥林的某些秘密又像洋葱一般在他面前展开，让他迫不及待地想收入囊中、再打开下一层。

    扎哈德回以更热烈的笑容，并趁机吻奥林的嘴唇，收获暖人的拥抱。他在奥林怀里快乐翻滚，奥林接受他的柔软和任性。亲吻之中，两人的头发也随着身体的纠缠拧到一起，像点入了深色糖浆的牛奶。

    亲吻之后，扎哈德拈起纠缠成球的发丝，慢悠悠地分开。奥林把脸埋在他肩上，一动不动，沉沦快乐。发丝倒是分开了，扎哈德却觉得意犹未尽，他捏捏奥林的双翼，有如卡拉斯抚摸尾巴，两人倒是在奥林身上达成了默契。

    奥林不在乎扎哈德和卡拉斯在他身上较劲，反正他是被摸的，摸哪都是摸。他抬起双翼，拢在扎哈德背上，他们就更为温暖和亲密了。

    扎哈德很快学成，不仅能熟读风物志，更能代替奥林和艾洛温派来的官员对接政务，官员之中有经历过百年前时代的，对扎哈德的通晓感到惊奇。

    但是，扎哈德发现语言不是决定性的，政务的结果依然事在人为。所以他更怀念听奥林讲课的时光，因为那是温情的消磨。

    既然知道外戚存在、时不时会跳出来，那办事就要灵活些。经过一番折腾，宴席最终设在米亚德市郊的智慧圣树公馆。古伦希德对外称是为了庆祝边境之王康复而举办的。所以出席的贵族只有和古伦希德熟悉的几位：奥林、扎哈德和奥兹瓦尔特。

    宴席分为两个局，魔法师们的流水席在馆外的露天场地，贵族们的私宴则在馆内高楼的餐厅之中。黄昏渐近，高楼之中传来笑声和吵嚷。

    “行啦，你的病刚好，不能多喝……”

    奥兹瓦尔特满脸通红，礼服散乱、步履踉跄，全然没有仪态。奥林夺走侄子的酒杯，把他摁到座椅上。扎哈德一边钳螃蟹一边注视着他们，有些人在床上丢脸，有些人在酒上丢脸。奥林不丢脸的时候还是太少。

    “一口菜都不吃，怎么喝得下去的啊？”

    奥林咕哝着，等到皇太子打起呼噜才松开手。古伦希德早就趴了，时不时咕个酒嗝。作为宴会名义上的主办人，他和皇太子在私下同桌吃席，也算是有些妙处。

    奥林看他们都醉了，就喊魔偶到房间守卫，等魔偶到位，他才松口气，爬回扎哈德身边。

    侄子都是军队的指挥官了，还忍不住慈爱，真是温柔得离谱。扎哈德想着，把钳好的蟹rou递到奥林唇边。

    奥林摆摆手：“我吃不下……你吃吧。”

    扎哈德板起脸：“你喂我。”

    奥林衔住蟹rou一头，贴上扎哈德的脸颊，扎哈德这才放肆地咬住另一头，慢慢吃下。蟹是按扎哈德要求采买的，是米亚德产的河蟹，并不肥美，不适合作为宴席之物，和扎哈德第一次在泡影之塔中吃的天差地别。好在有奥林的嘴唇滋润，否则难以下咽。

    螃蟹入口，扎哈德也顺势搂住奥林的脖子，借势吻起来。奥林回以亲吻，这吻让蟹rou也变得甜腻无比。

    一吻结束，奥林反而抱住扎哈德，并不撒手。他们在酒嗝和呼噜之中依偎，显得清醒而格格不入。

    “说起来，力量增强的感觉如何？”扎哈德问。

    奥林剥了颗葡萄：“有所改变，到了什么水平还不好说，也很茫然。”

    “感觉有力无处使么，咕，”扎哈德咽下奥林递来的葡萄，“好甜。”

    “倒也算不上有力无处使，”奥林擦了擦手，“晚上总归能好用点，吧？”

    “你在晚上怎么都好嘛，和魔力没有关系。”

    扎哈德眨眨眼，迎上奥林的目光，在其中读到调情的快乐。他不记得奥林和别人调情，这是一件需要两情相悦和轻松氛围的事。奥林爱很多人，也收获很多的爱，但那些爱都承载了历史和命运的厚重，全然轻松不起来。

    “咕噜，”奥兹瓦尔特在旁边翻了个身，滚到古伦希德身上，后者“嗝儿”一声，给了他一脚。

    扎哈德却脱口而出：“一百年之后，我们也会像卡拉斯那样沉甸甸的么？”

    这话没头没脑，奥林却听懂了。

    “不会。”

    “为什么？”

    “我们各自经历过庞大的消耗才相遇，所以不会再变重了。”

    论败兴，奥林的本事堪称全国第一，这话听起来像闹离婚的前奏曲。扎哈德抓了抓奥林的双翼表示不满，看他疼得龇牙咧嘴，就不再抱怨。夕阳西下，魔龙们把皇太子扶到楼上的卧室休息，女仆们悄悄撤下餐盘，公馆外的魔法师也起身要回家去了。

    因为古伦希德还在睡大觉，所以奥林也懒得留有礼仪，他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没用任何东西捂住嘴。就在此时，窗外飞进来一坨深色的方东西，带着骇人的臭味。要不是扎哈德眼疾手快、抄起个杯子把它盖住，那不明的臭物就要堵住奥林的喉管了。

    死不会惹来麻烦，出丑才会。奥林赶紧捂住嘴，扎哈德放下杯子一看，那东西上插着草，像是什么动物的大便。使用大便攻击边境之王，这得是什么人啊？

    扎哈德拍拍手，幼小魔龙猫猫球就从窗外飞进来，“喵呜”一声落在他手上。猫猫球还不是苦耕骑士，吃席只能在外头的坐席。

    “外头怎么了？”扎哈德问。

    猫猫球回答：“一堆人在催方粑粑兽拉粑粑，方粑粑兽拉不出，有个人把雇来的猫踩死了，方粑粑兽就拉得出了，一拉五楼高！”

    扎哈德闭上眼睛，奥林皱起眉头，先不说宴席上看动物拉屎是什么闹鬼的花活，然而雇来的猫必定是时空神殿的魔兽猫，这事的弹性就非比寻常了。

    奥林转向魔偶们：“把踩死魔兽猫的人拿下，带到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