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我们分开吧 (第1/1页)

    尽管叶凛添一再地想要阻止他再见到林越，但在叶连祁看来，不过是些幼稚的伎俩和拙劣的掩饰，不值得他理会。现在他想找林越说上几句话，于是很轻易地就得到了二人新家的地址。

    林越看清来人是叶连祁时，他被吓得说不出话，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那张美而凌厉的脸熟悉而灼眼，岁月从未赐予这人任何的磨砺与风霜，目光所及让他情难自禁，也叫他痛彻心扉，痛恨自己为何一次次地掉进这无趣的陷阱里。

    伤痛和慌乱尚未褪去，愤怒又迎面而来。他不明白叶连祁为什么还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面前，难道他不要脸，就以为别人也不要吗？

    “你来做什么？”他气急了，问完就觉得不妥，连忙抛出引导的话，“找叶凛添吗？”

    叶连祁却几步到了林越面前，“找你。”威压却像沉重的黑色漩涡，将他的灵魂也要拖入其中。

    林越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紧张得深吸了口气，“为什么还要来？”

    “突然知道了些被藏起来的事情，想跟你聊聊。”叶连祁朝他笑起来，“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林越好一阵没回过神，突然被叶连祁拍了拍肩膀，他浑身颤抖了下，默默地让开路。

    林越只端了杯白水，没有泡茶招待来客，毕竟他不欢迎这位客人。可是他又不能干晾着叶连祁，只好用矛盾的方式对待，贯彻他一如既往的态度。叶连祁从坐下起就一直望着他，等林越也落了座，也仍然望着他，不发一语。

    这缄默与寂静让林越难熬，却让叶连祁觉得有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林越的煎熬、挣扎、恐惧和不安，就好像被捏住了后颈的小动物，在他的手中瑟瑟发抖，对自己的命运不抱有任何好的期待。

    林越这才仔细地打量叶连祁。那人的头发短了许多，想来是因为头上的伤口剃了又长了出来，也无损他的美貌，倒显得比以往利落飒爽。他于是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个总是蛊惑并诱使他堕落的存在。

    叶连祁突然起身，将林越压在沙发上，二人的姿态亲昵而暧昧，近得让林越闻到熟悉的清香，令他下意识的战栗起来。

    “你起来。”林越紧张得要命，生怕叶连祁又要发疯。

    “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把客人晾在一边发呆？”

    “你如果能有‘客人’的自觉就好了。”林越仍然不敢看叶连祁，那双眼睛里的审视令人局促不安。

    叶连祁笑起来，放开了对他的钳制，又回到原位。“现在愿意和我交流了吗？”

    林越叹了口气，原来就为了这个，还来恐吓他一通。“你想说什么，说就是了。”反正他也不见得听。

    “你最近怎么没去学校？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叶凛添已经‘替我’办了退学了，你不知道吗？”林越嘲讽道。

    “为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做你们一直在做的事罢了——不让我和任何人来往，也不让我离开。”他越说越黯然，好像将阴暗的真相剖开晾在太阳下，透着股不自在与窘迫。

    叶连祁罕有地没被激怒，反倒问他的意愿：“你想回去读书吗？”

    “当然。”林越意识到叶连祁在这里等着他，“你有什么条件？”一问出这话，他就知道有些事无法回头。他又陷进了两难之中。

    “很简单，”叶连祁点了点唇角，“吻我一下。”

    ——他在叶连祁眼中果然只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便宜消遣。林越嘲讽地想着，他垂着眼起身，又到叶连祁身前站定。他像是做足了思想准备才俯下身，似乎要吻上面前艳若皎月的美人。

    林越却似乎有所感，他在即将贴上叶连祁的双唇时突然起身退开，只堪堪擦过那菡萏似的清艳面容。叶连祁没有生气，反倒笑起来，视线没有落在他脸上，反而越过他，绕到他身后的人身上——是叶凛添。

    叶凛添幻想过所有林越再见到叶连祁的景象，憎恨、暴怒、痛苦、畏惧、也许就像当时的他一样，无法抑制那汹涌的情绪。他却从没设想过林越能够这般冷静，竟然忍气吞声地坐在叶连祁对面，平静地与那罪魁谈话，像是什么温馨的家常寒暄。这绝不是他所期望的画面。

    杂乱的噪点和无数的眼睛在他的周围，不停地摇晃震动，心脏却敲起汹涌的鼓点，怎么也无法消歇，打着越赶越紧的节拍，像要把他的胸膛也砸破一个大洞，灌进轰隆的猛烈的风。他感觉像被狠狠地掐住了脖子，大口的呼吸起来，等到他的呼吸平静下来，他却脚步轻盈地靠近二人。然后在他站定之时，他看见林越主动去吻叶连祁。

    林越回头看见了他，震惊地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请你离开！”叶凛添一把拉过林越，朝着叶连祁怒道。“这里不欢迎你！”

    “好吧。”叶连祁敛起笑容，似乎就此善罢甘休了。他却走了一段距离，在二人都放心些许时又突兀开口，“你刚才求我的事，我就算答应了。”

    只留下一室沉寂。

    等到叶连祁彻底离开，叶凛添才看向林越。他镇静地问道：“你很喜欢他吗？”

    林越笃定地摇了摇头。

    叶凛添深吸了口气，又叹了出来。“……那我呢？”

    林越不做声了。他似乎对欺骗叶凛添这件事觉得疲惫了，只是无奈地望着叶凛添。

    “我们分开吧。”叶凛添听见自己这样说，并不是请求的语调，而只是个告知。

    “抱歉。”林越知道面前的人想要的不是道歉，可他能给的也就只有道歉了。

    林越看上去永远那么冷静，连这时竟然也是。好像这全世界疯狂的就只有他似的，活像个唱着独角戏的跳梁小丑。叶凛添感到心脏针扎般的疼痛，他愤怒地质问道：“你和叶连祁混在一起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就那么喜欢他，所以他让你做什么都会答应吗——包括嫁给我这件事？林越，你可真够痴心的。”

    林越不说话了，就像是默认。这让叶凛添更加笃定，林越只把他当做与叶连祁相像的替身，当做与叶连祁藕断丝连的红线。他隐约地猜到了那残酷的真相，只是不愿意相信，不过一切都被这个吻揭露出来，不再让他继续可悲的侥幸挣扎。

    林越被他批驳得无话可说，本想解释几句，又觉得多余。最后他同意了分开，并且搬走了为数不多的行李，他生存过的痕迹霎时间荡然无存。

    叶凛添心里空落落的，不禁疑惑起来，他不应该因为终于解决了和林越无果的纠缠，感到如释重负吗？为什么会像现在这样，茫然而失落，像是功败垂成，错失了最后的答案。

    林越终于等到这一天，却怎么也挤不出半分激动欣喜，只觉得黯淡一如既往。他望着萧索的街道，自嘲地扯出个笑容，随后又走入清晨的雾气中，灰色的湿冷的空气就这般彻底淹没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