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花束】 (第2/2页)

肥羊，方才被掌声震得飘飘然的守擂者，顷刻间便成为他人的垫脚石。

    谢清面色复杂，眸中闪过悲喜交织的光芒，她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去，试图看到那人的全部。

    我今天喝了些酒。她漫无边际地想，又认错人了吗？

    她打了个浅浅的酒嗝，往日不俗的酒量全成了摆设，明明理智得吓人，又有些头重脚轻的飘忽。

    凌晨一点之前，今日的重头戏终于开场。

    3529脱下皱巴巴的运动外套，露出内里的黑色劲装，他没穿拳场指定的赛服，对比起露出虬结肌rou，抹得油光发亮的擂主，那衣领和袖口简直紧缚到有些肃穆了。

    他将外套随手一扔，动作勾勒出肩背到手臂的流畅线条。

    “再加八十万。”之前的女士打开羽毛扇，半遮着精致的唇，“这样的人才值得我压胜。”

    高举钞票的观众一拥而上，争先恐后地抢起那件快消店都嫌土的打折款运动装。

    裁判金铃一摇，在彩光与尖叫声中跳下擂台。

    擂主怒吼一声，周身气势提荡，压低重心后率先出手。

    碗口大的拳头轰然砸来，打得呼呼作响，直击对面胸口。3529翻了翻手腕，黑发垂在额前，倒显出些少年气的漫不经心。

    他一改往日的谨慎作为，对贴面而过的拳风视而不见，攻守嚣张至极。直接五指成爪，反身钳住擂主略微滞涩的手肘，转腕狠戾一抓！

    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量，单是简单的一拧一卸，竟让对面痛呼出声，手肘旧伤喀啦作响，拳力十去五六。

    攻势袭来——

    3529迅速错肩，侧身闪避，本该痛怼要害的拳头便如泥牛过海，直挺挺进了死路。眼见这大块头下盘不稳，他左臂肌rou鼓起，抬手就抡了个惊天动地的过肩摔！

    砰！

    擂主的背部狠砸落地，细小尘埃从金玉擂台上扬起，那被rou体包裹的骨骼刚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又在迅疾如闪电般的单腿横扫中倒飞而出！

    对手早就被一连串的重击打懵了，他在骨骼的咔嚓闷响里吐出口血沫，本就有旧伤的左手已经脱臼，以一种极为诡异的角度吊垂着。

    钻心的痛楚自肺腑传来，他喘息着爬起，刚一站稳，对面微微勾唇，又是凌空一脚。黑色的工装靴底自下而上，狠狠撞向那还未并拢的下巴，对方顿时舌尖喷血，发抖的牙齿楔入血rou，差点自行了断。

    小山般的身体撞进围栏边角，颤抖着蜷成一团。

    3529慢悠悠上前，一脚踩住对方扭曲的脸。

    “三招。”他琥珀色的眼珠透着散漫，像沉淀在水晶杯底的蜂蜜绒絮，“你太弱了。”

    面具掩盖了他大部分的五官，很难想象一个相貌平平，气质也极为普通的中年男人，会有这样漂亮的双眼。

    “您今天的装扮可真酷……”主持人面色绯红地登台，带着些粉丝式的崇拜，“这款美瞳的颜色也很适合您呢！”

    虽然没见过3529的真实样貌，但根据以前的赛场侧写，几乎所有人都知道，3529三十多岁，是个黑眼睛。

    “是么。“3529兴致挺高，下脚的力度更大了，他像踩面团似的碾着擂主的头，时不时踢两下。

    除了早已半瘫的受害者，没人知道他的每一次动作，蕴含着多么可怕的力量。

    鲜血从怒张的眼角与鼻端蜿蜒流下。

    “今天的表演非常精彩，3529，恭喜您成为新的擂主。”

    主持人清清嗓子，笑着将话筒递过去：“请问您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3529抿了抿唇，轻轻捂住扩音部分：“我想要一杯牛奶。”

    “……”

    主持人张着嘴，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她讪笑着敲敲话筒，示意台下的观众将下巴合上。

    那场面算不上有趣，角斗也结束得很快，别人还没咂摸出味儿来，楼上的贵妇已经撩着羽毛扇，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他像个孩子。”女人戳了戳半出神的谢清，随口与陌生人分享话题，“很有意思，对不对？”

    谢清没有回应，只是失魂落魄地站着。

    她理了理头发，在林眠秋的身边停留了一秒，便兀自下楼了。

    林眠秋蹙起眉头，双手环抱，左手食指微微曲起，颇有规律地敲着右上臂。这是他思考时的小动作，仿佛正应对着某些抽象的难题。

    埃尔维斯啧了一声，更是满头雾水：“今天3529有些怪。”

    为免出现更多“意外”，短暂的采访单方面结束，主持人打了个响指，示意下一步流程。全息长桌上刹时出现两样东西，金玉镂刻的弓箭，以及缤纷锦簇的捧花。

    弓箭象征着武力的征服，通常和奖杯一起自留，捧花则意味着好运的传递，由擂主来挑选幸运观众。

    3529单腿踏着尸体，微微眯起眼睛。他的下睫毛很长，还带着些卷，疏月般悬在人心上。

    他拿起花束，十指弧度轻柔，像情人间的拥抱。

    就在观众们屏住呼吸，等着他按照惯例随手一扔的那刻，男人解开袖口处的黑绳，将花柄缠在箭身。

    左手持弓，右手拉弦，对准轻纱飞舞、寂若无人的二楼。

    他无声地笑了笑。

    利箭划开明珠金光，凝成流星般飒沓的一点——

    林眠秋的瞳孔微微张大。

    他在楼下人的眼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以及那有些惊讶的，略带茫然的表情。

    长箭携破空之花奔袭而来，直直插向离他最近的朱红华柱，临到末时微微一松，尾羽轻颤摆动。

    他下意识伸手去挡，那绳带却翻飞散落，施施然缠住指尖。

    花束从天而降，像谁轻盈而炽烈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