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第1/1页)

    季向秋在城门等了路山两日。

    前天听得确有一残臂男子四处寻剑，于是早起晚归在城门蹲守，果真在第三日午时见他出现。

    路山拿着包袱，一脸憔悴，见着他先是一惊，又见他手中拿着兄长长剑当即面上一喜，问他在何处寻到。

    季向秋未将全貌告知，只说恰巧见它被弃城外，拾到时剑身已四分五裂。

    “我原本已是放弃的想离开此地”

    路山抽出剑，果真见其断裂。虽有叹息好在失而复得。

    “多谢大夫寻剑之恩，请受路某一拜”

    “这两日细想许多，先前大夫所言并非不无道理，还请大夫宽恕路某那日无礼。如今剑已寻回，我想先回家看望父母，与他们道尽心中所想再去寻师学武”

    “短短数日如度春秋，细想来路某多有不成熟之处……今日与季大夫就此别过，还托大夫转告向秋兄弟，日后山高水长，定有机缘再遇”

    傍晚时。

    “大夫”

    季向秋一愣，转身作礼：“道长”

    霍泉宗见他在门外停留，于是请他到街上走走。

    许是临夜生寒，街上行人寥寥，清寂生冷。

    “我有一问不知大夫可否为我解答。这鬼与你是何关系？”

    季向秋被问得干笑两声，思绪复杂，说不出话——一人一鬼有何关系，不过是他受有妥协，无奈作伴。

    沉默半响：“道长因何问起？”

    “我并非寻常修道术士，按例这鬼物若不害人伤物便做视而不见，大夫要是深受其害便是另一结果”

    原是问清后好收服山鬼。

    季向秋心底发沉，只能谎声道：“此鬼与我情投意合，如今在此等候也是怕他出事”，顿了顿，“还求道长救他一救”

    “我与大夫缘分不浅，自然会救，不过有一点需与大夫知晓，此鬼尚有还阳之机”

    “……他还未死？”季向秋以为听错，如此岂不是能摆脱他。

    霍泉宗却笑而不应：“天机不可泄，万事万物讲究顺其自然”，说着不觉间已顺着街巷绕回原处。

    “数日前那鬼抛弃女子离开此地，如今她也被沈大人接回，可谓皆大欢喜”

    男人意味深长地笑，见他仍在思虑山鬼未死一事便想起什么，话头一转：“大夫可好奇先前由梁二人？”

    季向秋不明他意，同时听他接道：“梁怀子归山修炼，由重入我门改邪归正，至于贵华性情乖张，如今要他与由同行修炼，二者各束凡心俗欲。大夫可知我因何要收贵华？”

    季向秋摇头。

    “不知便对，一时兴起之事哪需原由”，霍泉宗哈哈笑道，毫不拘礼。说笑间伸掌在他心口一拳处停下，若有所思地呢喃：“你还活着倒是你的造化”

    季向秋未有听清，刚要追问又听他道：“那鬼应有清醒，季大夫若无他事，明日便可启程归家”

    “多谢道长，只是不知道长因何次次出手相救”

    “一时兴起哪需原由，若事事寻因探根岂不无趣。大夫，切不可叫人夺你心口之物”

    “……道长知晓百乱所要？”

    “自然知道，因为是我予你的”

    “季大夫，大夫”

    “季向秋，季大夫——”

    季向秋周身一颤，猛地睁开眼。见头顶白亮已是白日不禁思绪茫然，迟疑生惑，缓了半响才算回神。

    原是做了场梦。

    不对。

    “季大夫”

    季向秋起身看清谁人喊他——男人剑眉褐眸，容貌俊美，蓝衣黑发，此时正坐于桌前手撑下颔、两眼慵懒地盯着他看。

    “再不醒来可要大庭广众下背你回村”

    山鬼哼笑，指尖所触薄唇形美色红，甚是好看。

    季向秋忽觉这人样貌似比以往好看几分，看得他胸前忽然颤乱，止不住的心花怒放。同时为这片刻春情觉有笑意。

    山鬼见状剑眉上扬：“有何好笑？”

    “并无好笑之处”，季向秋别开视线，打量四周：“你何时醒来？”

    先前他精魂全耗又受重伤，在堂中神绪全无过尽数日，原本还以为回天乏术，再难清醒。

    “今日一早醒的，醒来便见你在此无愁无忧地呼呼大睡”

    季向秋一愣：“……我不记得何时到这屋中”

    “没准是道士使了法术留你过夜，毕竟这屋院除你我外空无一人”

    季向秋半信半疑，四处寻看确是无人。此宅置于城中繁华之段，街市吵闹，出来询问只说今早见其外出，不知去向。

    他倒随心所欲，不怕他这外人捣鬼生乱——季向秋走时不忘替他锁好屋门。

    离城前在一食摊填肚时听闻沈怀清山有功，朝廷特派使臣前来奖赏慰问。

    “大夫，你说沈怀缘何形神不定？”山鬼听着旁侧闲谈，不由两眼含笑，颇有兴味地想起沈怀来。想他死后与剑中灵物互换存生，虽是后来者却未必不能取而代之。

    “……路山”

    路山失臂有数日不得救治，期间不论高烧炎症亦或失血疼痛皆可要他性命。

    “这朝廷倒是好笑，区区一个匪贼便大动干戈大行奖赏，也不心急心急边关战事如何”

    “此言差矣，据说这匪首八年前就曾屠杀数个村寨，男的老的一概砍下头颅挂在村口，尸体则扔在河里，要不是城中没水又闻水臭还不知有这惨绝人寰之事”

    “女的呢？”

    “这还用说，女的不是自己糟蹋就是卖给窑子。早几年官府派兵清剿过，听我当差的侄子说当年在一山头有数百官兵无故被杀，最后全山匪贼皆人间蒸发般找不到影，后来就不了了……”

    “馄饨来喽，这位公子你慢用”

    季向秋一愣，连忙接过道谢。再看旁侧食客已是起身离去。

    山鬼坐他跟前，托着脸打量四周，漫不经心地喊：“季大夫”

    季向秋狐疑看他。

    “你此次何不借机托道士助你拿回耳坠”，山鬼说着忽然盯着他看，眼底是然然笑意。

    季向秋拿碗的手微微一抖，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缓了半响终于回神的瞳孔一紧，惊颤道：“我怎未想到”

    不过话落转念一想，笑着自顾埋头填肚。

    无妨无妨，来日方长。

    山鬼见状也是哼笑，抬眼继续打量身前各色行人。

    临走结账时摊主忽然拦住他。

    “公子，从你来时就见你一人自言自语，公子也不像在本城居住，若是赶路到林窑切记不将此习惯露于人前”

    季向秋不解地看他：“因何忌讳？”

    “听说林窑闹鬼，凡事见到言行怪异的都要抓入大牢严刑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