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别太恋爱脑 (第1/1页)

    “班里同学的。”

    我从床上起身，赤脚走至他面前，扬起脸观察他的神色。“林月，她要跟我换书。她是第一个主动跟我搭话的女同学，长得很可爱，我拒绝不了。”

    他的发丝被晨光包裹，阴影下的眉眼深刻。他的神色这样静，近乎没有表情，黑眸平肃地凝视我，好似对我的言辞无动于衷。

    “你介意吗？”我问他，“我把你的书送人了。”

    “书给你就是你的了，”他回得平静，“怎么处理是你的事。”

    似乎只是平常地问了话，问过便算，他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部旧电脑，“计算机专业需要电脑，已经格式化了，你拿去用吧。”

    我回不过神地盯着那部近乎全新的笔记本电脑，慢半拍地道了谢。沈昱朝房间外走，“饭做好了，洗漱完出来吧。”

    我本怀疑他是故作不在意，但看见他得知我把书送人后紧接着拿出电脑，我便又感觉他是当真不在意。哪怕朋友都会因此生气，他居然一点不在意？

    他到底喜不喜欢我？

    如果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吻我，别告诉我只是安慰。

    洗漱后换过衣服，收拾好书包来到客厅，我禁不住盯着他看，试图从他平常的表情中寻找到一些佐证我猜测的蛛丝马迹。然而无论如何仔细观察，皆一无所获。

    脑子里装着事，我没有再粘着他，默然吃过早饭，将碗筷收进水池后一道出了门。一路走至c大同样的岔路口，沈昱告别道：“既然你交到朋友了，我就不陪你听课了。”

    “……等一下，”我想拉他手，但他不让在学校里牵手，我只能忍着，拦着他确认道，“中午是要一起吃饭的吧？”

    他“嗯”了声，问我：“你几点下课？”

    “十一点半，”我忍不住弯唇，感觉自己笑得很傻，“在g教学楼。”他会来楼下等我吗？

    “知道了。”

    沈昱走后，我步伐轻快地去往教室，想着今天要找林月把书换回来。进门时林月在后排跟几个女生在说话，我进来时他们不约而同看了过来。有些尴尬地，我招了下手，算作打招呼。

    林月当即朝我走过来，甜笑道：“方柳，你来啦。”

    她的裙摆上印着樱桃，跟她口红的颜色一致，很是娇俏。我应了声，发自内心地夸赞道：“你今天真好看。”

    她欲语还休地瞅我一眼，在我面前转了一圈，裙角扬起又落下，像是专程给我展示她的美。

    虽然我喜欢的人是沈昱，但我还是禁不住脸热了。再次夸赞了她后，我在前排找了位置落座，林月跟着坐在了我身旁的空位。

    今日专业调课，下周的电子电路被加在今晨来上。掏出书后，我推给林月，自然道：“不好意思，昨天忘记把书换回来了。”

    林月闻言静了下，“现在就要换回来吗？”大眼睛有些委屈地看着我，“沈昱学长的笔记我还没有抄完。这门课我学得不好，但是昨天换书后回去，感觉一下好懂了不少。”

    我有种负罪感。

    “拜托，”她揪住了我一片衣袖，动作很轻，“再宽限我几天，我抄完笔记就还你，可以吗？”

    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干脆利落地拒绝林月，但我好像不太行，“好吧，那你先抄吧，抄完了还我就好。”

    “嗯，好！”她甜甜地笑了。

    课间时其他来找林月的女生围在我们附近，七嘴八舌问我跟沈昱是什么关系。“我在他家借住，”我说，“算是房客。”

    “你不是他表弟吗？”一女生道。

    “他说是就是呗。”我笑了下，看她道，“你喜欢他吗？”

    那女生当即红了脸。我发现自己心中确实藏着恶。我听见自己声音带笑，“那还是尽早放弃得好，他有一个交往五年的女友哦，长得比你们全部加起来还好看。”

    这话一出女生们被我得罪完了，其中也包括林月。她不再如之前对我笑，但也没有似其他人般离开。

    “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她问。

    忽然感觉一切都很无聊，包括眼前问我话的人。我手挎在桌面上，掀着眼皮看她，“你也是喜欢沈昱，想通过我认识他吗？”

    “想认识厉害的学长有什么不对。”她没有回避我的视线，“人际交往是交换价值，原本的你毫无价值，但沈昱学长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他来这里陪你上课就是想让你利用，何必糟蹋他的心意？”

    原来她是这么实际的人，讲话不留情面的程度不比我少。粉红泡泡破开了，我反而感觉舒坦了。

    “我跟他之间的事不需要你来评鉴。”她不就是想认识沈昱吗，那就去呗，沈昱比她想象得难搞多了。“这样好了，我告诉你平时可以在哪里找到沈昱，能不能上位成功，看你本事。”

    “谢谢小方哥。”她再一次对我甜甜地笑了，将桌面上我俩电子电路电路的书换回来，“还有你的书。”

    我将沈昱平时的动线告知了林月。之后她也没有离开，仍是坐在我身旁，语调甜美地跟我说话。她不像她口中那般课业不佳，甚至还很厉害，在我困惑时给予帮助，讲得比老师还清晰易懂。

    对于这种利益交互的人际交往，我发现自己适应很好。心不再小心翼翼悬着，总是受宠若惊，生怕说错了什么会被讨厌。没有期待是件好事，能叫人分外放松。也许我真的如他人所言，是个唯利是图的卑劣家伙。

    中午下课，跟林月告了别，我背着包下楼。步伐快速，心里却压着不安，害怕会在楼下遇见高傒，也怕场面会失控演变成修罗场。

    五分钟后，上天狠狠打了我脸。

    道边葱茏的香樟树下，沈昱并非独自一人，正与一女生十指交扣。那女生很是漂亮，脸蛋身材挑不出毛病，跟我说的一样，比班里那些女生都加起来还好看。一片碧叶落下，恰好挂在女生披散的长发上。沈昱说了什么，女生便转头看他，仰着脸冲他笑得可人。沈昱微垂着眼看她，没有太多表情，模样却显得温柔，用空着的手将女式包挎在背上，将叶片轻轻摘去了。

    我站着在秋老虎般的太阳下，影子在脚下蜷成一块黑斑。而他们的影子一起融在宽敞的树影里，一举一动皆旁若无人。

    我知道沈昱是故意的，让我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自以为是的小丑，永不可能上位的第三者。

    “怎么，心痛了？”

    毒蛇般的声音响在耳畔，阳光暖不热的手被人不轻不重地勾住了。

    我转过脸，看见高傒的面孔。他勾着唇角笑着，明明是朝气可爱的娃娃脸，却因为笑容中的不怀好意而显得阴狠。

    今天的一切都像在逼我妥协，接受自己的糟糕，接受那黑洞洞的过去。上天仿佛在告诉我，哪怕站在了太阳下，我也不会变成另一个人，还是那个黑漆的、脚下缩成一团的影子，被阳光晒得颤抖。

    “怎么办呢，”高傒问我，声音笑吟，“要过去吗？”

    秋蝉叫声戚戚寂寥，我突然感到不爽。被高傒胸有成竹的态度，和这句笃定我会退缩的问话。

    出车祸后醒来，一切都很反常。如果说忘记过去是碰巧倒霉，那记得不该记得的虚假记忆又何从解释。过去的我究竟是骗子还是恶徒，此刻还无法定论。我只确认一件事：那个我让我记得沈昱而不是高傒，说明我所求的答案在沈昱身上。

    如果我现在选择放弃沈昱，跟着高傒离开，也许这辈子再也不可能得到真相。我可以不信任任何人，但不该不信任自己，不论过去的我是怎样的人，他都一定是我的队友而非对手。

    一把抽开高傒的手，我向着沈昱快步跑了过去，扬起唇角像林月一般灿烂地笑，“沈昱！久等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