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之四决绝者 (第1/1页)

    陈玲住院隔日，约莫中午进入超音波室检查胆道阻塞的状况後，医生找到一处可以cHa管的胆道，替陈玲cHa了一根管子并接到一只背後白sE前面透明的胆汁蒐集袋，然後还用胃镜帮她cH0U出些许卡在食道的胆汁，让陈玲身T舒服许多。

    一根约半公分宽的塑胶管从陈玲的腹部右侧cHa入胆道，接着hsE胆汁从管子里流入蒐集袋中，暂时解决胆道阻塞的问题。

    「小京，医生说我这个管子要cHa多久？」陈玲从麻醉中苏醒问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医生没有具T说明，但只要h疸指数降下来，就可以拔起来了。」蓝京说谎。

    蓝京非常清楚，这根管子会伴随陈玲直到生命尽头，但他怎麽有勇气对陈玲说实话？

    「是这样呀！」陈玲了解地点点头。

    「妈，医生有从食道cH0U一些胆汁出来，所以你现在吞咽会b较容易些。」蓝京握着陈玲的手，这几天陈玲又瘦了，她的手握起来又y又小，根本只有骨头。

    「好，那等一下我试着吃东西看看。」陈玲听话地点头。

    「等一下陈霏霏老师会带浓汤来，希望能合你胃口。」蓝京握紧母亲的手，他知道，这双依然带着温度的手再过不久就握不到了。

    想起选择要cHa哪条胆道的时候，医生非常困难才找到适合的地方，所以手术的时间b预估的一小时要多了三十分钟。

    当医生完成手术後走出手术间，医生看着蓝京诚实告诉他。

    「蓝先生，刚刚照超音波发现，你母亲的胆道阻塞跟癌细胞有关系，胆道有非常多条，但几乎每条都被癌细胞塞满，我好不容易找了一条没有感染的胆道。」医生对陈玲的病情并不乐观。

    「是呀！」蓝京垂眸心中不断淌血。

    「但我看超音波显示，肝脏的地方目前没有黑点，所以是没有癌细胞的，只希望扩散的速度能慢一点，等h疸降下来後再想办法解决癌细胞扩散的状况。」医生还是给蓝京一点希望，他并不想将陈玲说得太严重。

    「那食道方面呢？因为我母亲吞咽困难的关系，我想说可否在住院期间做食道扩充手术？因为没有进食就没有营养，光靠打营养针不是长久之计。」对於陈玲的生命，蓝京想选择最後的挣扎。

    或许。

    也许。

    陈玲还是有继续存活的希望。

    「好，那我们先住院几天，我看你母亲恢复的状况再决定照胃镜的时间，如果胃镜穿得进去食道，那我就试着做扩充手术，只不过扩充手术不是长久之计，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医生点头答应替陈玲找寻进食的方法。

    虽然医生答应蓝京的要求，但他却明白，母亲存活的机率已经逐渐下降。

    只是他不明白，明明前一个礼拜还是好好的一个人，陈玲能走能跳甚至还能下厨替他准备三餐，怎麽才短短一个礼拜却风云变sE？

    「儿子，你想什麽呢？」陈玲的声音有效拉回蓝京飘忽思绪。

    蓝京看着陈玲浅浅笑着，「没想什麽。」

    「妈觉得背有点酸，你可以帮我按按吗？」陈玲开口这麽要求。

    「当然。」蓝京起身替陈玲按摩背部。

    只是当蓝京的手碰触到陈玲的後背，那瘦得脊髓都凸出来的孱弱根本像骨头包着薄薄一层皮，用这副几乎没有脂肪的身T躺在床上，该会有多酸痛呀！

    蓝京一边替陈玲按摩一边看着母亲形同枯槁的身躯，他不敢去想现在的陈玲只剩几公斤。

    才短短一个礼拜，竟然能瘦成这样？

    癌症将陈玲折磨得让她外表变成另外一个人，蓝京对癌细胞愤恨得好想将它们一个个烧Si。

    住院已经五天了，陈玲的h疸指数并没有下降到正常的程度，但引流管却不断引出胆汁让蓝京开始担心肝脏是否出了问题。

    第五天医生打算替陈玲做胃镜，利用内视镜看食道的缩口处可否做扩充，而蓝京在医生的要求下跟着入内，他亲眼看到食道缝合处长满了癌细胞，就连幼童用的胃镜都差点穿不过缝合的地方。

    「如果贸然做食道扩充术，我怕你母亲的肿瘤会破裂，所以我不建议这麽做。」医生对蓝京这麽说。

    「那医生你的建议呢？」

    「我想，替你母亲cHa鼻胃管是最好的方式。」医生看着蓝京做出判断。

    「cHa鼻胃管？」蓝京浑身一颤，他从未想过陈玲cHa着鼻胃管的模样。

    想起NN还在世的时候，因为老化与食道松弛问题无法顺利吞咽，所以医生建议蓝京的父亲答应让NNcHa鼻胃管，利用管道将食物送入T内解决无法进食的问题。

    蓝京那时才高中二年级，他看着母亲对父亲说着。

    cHa鼻胃管对妈来说是严重的打击，人好好的居然得用鼻胃管吃东西？我觉得太损尊严了。

    如果是我，我宁愿饿Si也不肯cHa鼻胃管。

    陈玲的话依稀在耳边，所以蓝京知道，对陈玲来说人类cHa上鼻胃管进食继续存活，根本不是正常的现象，反而会让病患感到自卑与难堪。

    倘若麻醉退去後的陈玲发现自己cHa了鼻胃管，她心中作何感想？

    「蓝先生，如果不cHa鼻胃管，你母亲很快就会因为营养不良离开，倘若想继续活下去，就得先cHa鼻胃管一阵子。」医生对蓝京这般建议。

    先cHa鼻胃管一阵子？

    蓝京知道，医生所谓的一阵子将会是陪伴母亲走到最後的时光。

    「好，我知道了。」蓝京签下cHa管同意书。

    虽然陈玲一直抗拒cHa鼻胃管，但为了争取更多时间用来治疗，蓝京还是自私地替陈玲决定。

    只是当陈玲从麻醉中苏醒发现自己cHa着鼻胃管，再看蓝京脸上露出愧疚神sE，她只是皱了皱眉头并没有表示什麽。

    敬启者：

    一封没有收件人的信。

    对於决定母亲治疗方向的重担压在我身上，我的所有决定都会影响未来母亲的存活。

    我常反覆思考，我做的决定是对的吗？

    我又常不断安慰自己，我每下的一个决定都是为了母亲好。

    看着逐渐失去活力的母亲，我有了在不久将来会失去她的念头，但在母亲心脏依旧跃动的当下，我恳切地希望母亲不要有太多痛苦。

    每晚躺在床上，我总祈祷着，倘若上天要让我母亲痛苦、难受，倒不如将她带到父亲身边，把所有的寂寞与哀伤留给我。

    但每次思及，我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不孝，竟然会希望母亲离开人世？

    痛苦的煎熬让我几乎夜不成眠，为什麽人得活得那麽累？

    我母亲到底做错了什麽，才会有今天的疼痛难当？

    我又到底做错了什麽，才会有今日的沉重与疲惫？

    我想，在每位家属替病患作决定的当下都会与我一样，思及念及都是为了家人好，但做完决定後却又反覆思考，自己做的是对的吗？

    将来我若有机会遇上跟我面临同样痛苦的家属，我想，我会走上前去拍拍他的肩膀，轻轻告诉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