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儿子 (第1/1页)

    “天慌慌，地慌慌，我家有个哭夜郎，过路君子读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天天慌慌，地慌慌......”。

    城中村里，竖着无数墓碑一样的电线杆，这些电线杆承载着免费广告位的作用。治牛皮藓、治脚气、治梅毒、找小姐、割包皮、中介、看相、送煤气......或猎奇或暧昧的小广告总会吸引一些人的目光。想找个正经工作的常青山是其中之一。

    在混凝土浇筑的电线杆上浏览着工作机会，看到几个位于缅甸不限学历不限语言的高薪工作，常青山有些动心，但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还离不开人照顾，常青山打消了这个想法。往下看，一个彩色的卡片上印着一个漏着半个胸脯的女人，直白的写着“找小姐”，常青山有些脸红。扭个头，常青山看到了一张显眼的黄色草纸，上面用毛笔工整写着一串字，常青山认得，这可能是老乡写的。对于夜里啼哭不止的小孩，常青山老家有个土方子，在纸上写上“天慌慌，地慌慌，我家有个哭夜郎，过路君子读三遍，一觉睡到大天亮。”等哪个过路人读上三遍，这小孩就能睡得安稳。

    常青山想起来儿子小的时候闹腾的很，整宿整宿不睡觉，也是用的这个法子，不知道哪个好心人给读的，还真的挺有用。于是站定了，仔细的照着电线杆上读。

    刚读到第二遍，常青山余光便撇到了一抹白的亮眼的影子，于是快速读完了最后一句。

    “宁宁，今天怎么放学这么早。”看到儿子，常青山殷勤的想接过来儿子挎的单肩包。

    那是个白色的少年，真的可以用白色来形容这个男孩，头发是白色的，长长的睫毛也是白色的，皮肤是透白的，连瞳孔都透着浅浅透透的白色，只嘴唇透着一些些的粉。从外表看，这是一个很美丽的少年，尽管更让别人印象深刻的是——这是一个白化病男孩。

    看到男人伸过来的还带着一点油漆的手，男孩冷冷绕了过去，只留下一句“我嫌脏。”

    男人略带讨好的笑僵在脸上，男人不知道这个脏具体指什么，作势揉搓几下自己的手，讪讪的笑道：“先回家，今天你爷爷病情稳定了，我回来给你炖鸽子汤。”

    男孩没理他，自顾自走向了筒子楼里，男人跟在后面。

    看着前面的儿子，常青山才惊觉儿子竟然这么高了，不过十四岁，隐隐约约要赶上自己了。不过，常青山看着前面薄薄的少年，太瘦了，好像还没自己一半壮实。要说也只能怪自己没本事，儿子几乎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筒子楼里采光很差，少年的身形很快隐匿在楼梯上的昏暗之中。常青山继续跟着，伴随着阵阵臭味，天气有些热，一些人又老把垃圾放在楼道里，高温潮湿的环境，使得这些垃圾迅速发酵起来。

    走到四楼，男孩停了下来，手插在衣服兜里，也不说话，睫毛低低垂着。常青山很有眼色的连忙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

    进门后，男孩打开卧室的门，然后“砰”的一声又关上了。常青山还想照例问问儿子今天上课怎么样，又碰了一鼻子灰。常青山叹了口气，套上围裙，还是准备先煮汤。

    鸽子有些瘦，好在价格便宜，又是新鲜的。常青山把鸽子仔细清洗了几道，然后把洗净的鸽子直接放到加热的砂锅里空锅烫几次表皮，鸽子表皮“嗞，嗞”冒了几声响后，蛋白质的香味便被激发了出来。常青山拿起刚烧好的水，兑在砂锅里，放上姜片、红枣，最后把盖子盖了起来。

    鸽子汤在锅里炖着，趁这会儿，常青山准备赶紧把家里收拾了。

    这个家不大，客厅和厨房连着，加上两个小卧室，也就五十来平。稍大点的卧室留给儿子住，自己住那个只能放得下一张小床一个柜子的房间。但是常青山爱干净，不大的地方，旧旧的地板，过时的家具，哪里都收拾的锃光瓦亮。

    这边，常青山先是拖几遍原本就干净的地板。然后把儿子的鞋子仔细刷洗了几遍。忙活了一圈，常青山才满意地坐了下来。

    发现自己坐在了儿子的书包上，常青山忙站起身，这个包儿子不常背，但应该也不想自己碰的，怕儿子又发脾气，常青山于是赶紧拍了几下书包，又抖了抖。正随手抖着，一个瓶子从松散了书包边里滚了出来。

    不会弄碎瓶子吧。玻璃材质的瓶子咕噜噜滚到桌子脚，常青山捡了起来，瓶子上一串熟悉的英文字母映入了常青山眼睛里。不敢置信，短短的几个字母，常青山又看了一会儿，脑海里闪过几帧自己在床上起伏时被逼着闻瓶子里气味的画面。

    不可能，儿子才十几岁，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常青山知道，这种东西几乎算得上毒品了，每次闻过，常青山就感觉浑身发热、心跳加速、四肢瘫软，有种不正常的眩晕幸福感。而且，似乎，只有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才会用的上。

    不管会不会因为碰儿子的东西被儿子大发雷霆，常青山还是敲开了儿子房间的门。

    “宁宁，宁宁，这是什么东西，谁给你的，你有没有闻过。”常安宁一脸不耐打开房门，就看到一脸蠢相的男人焦急的拧着眉头举着个玻璃瓶子质问他。

    常安宁罕见的脸色缓了下来：“哦，你说这是干什么的？”

    常青山一下子被噎住了：“我，我不太清楚，好像在电线杆上看见过，说是，说是毒品。”

    “毒品？电线杆上贴的不都是小广告吗，怎么会说是毒品？”半靠在床头的常安宁支起了身子“这个不是zuoai用的吗？”

    “啊？”听到儿子若无其事的说出那两个字，常青山感觉耳朵旁似乎有鸣笛声，“我，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有这个的？”想到儿子的年纪，常青山似乎有了些底气：“你才多大，为什么要用这个，你知不知道这个对身体不好的。”

    常安宁冷笑了一声：“我可没用，我怎么会做这么恶心的事情，这个东西，是我从你的床上发现的，你不熟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