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_第二十三章 焉知非福(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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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焉知非福(下) (第3/3页)

话号码,吩咐说,“外卖进不了明珠园,你到了门口打这个电话,让这人出来取就行了。”

    麻子老板招呼伙计备餐,刑鸣抬头看虞仲夜,说:“我组里的人还在加班,这个时间都没吃晚饭呢。”

    虞仲夜看似赞许,嘴角勾了勾:“有点老大的样子了。”

    “不称职。”刑鸣摇头,又替自己开一瓶啤酒,“差点就临阵脱逃,食言了。”

    虞仲夜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怎么不回《明珠连线》?”

    “你不是说,《东方视界》会是明珠台最好的节目,”刑鸣挑眉,半开玩笑地说,“退而求次,难道我傻?”

    不逞能倒不是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兔崽子了,虞仲夜笑在心里,面上仍不动声色,只问:“这一期医改选题,盛域那里没问题?”

    成年人的选择,九鼎不足为重。刑主播再不知天高地厚也明白,自己砸了那面窗,跨出那扇门,就再没资格向虞台长讨东西,庇护抑或帮助,都不行。不付出就索取,那是乞丐。虞台长兴许只是随口一问,自己就上赶着倒苦水,反招人轻贱与厌烦。他拿起酒杯与虞仲夜碰了碰,把对廖晖的那点不安心就着一口啤酒全咽回肚子里,笑笑说:“成熟的稻谷会弯腰,我现在懂事儿了,都挺好。”

    吃完夜宵,刑鸣还得回台里赶节目。哪知刚刚起身,天气陡变,突然开始下雨。一开始还是涟涟细雨,偶有几颗大雨滴子敲打红色蓬顶,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然而一两分钟之后,一呼百应,雨水倾盆而下,乱响一气。

    刑鸣没带伞,望雨兴叹,虞仲夜说:“捎你一程。”

    坐惯了宾利,奔驰不免显得狭仄。在密闭的车内空间里,虞仲夜突然伸出一只手抚摸刑鸣的脸。

    刑鸣想躲,但虞仲夜的手指已牢牢攥住了他的下巴。

    躲不得。

    呼吸的节奏被这个动作生生打乱,气氛一下子暧昧了。

    老林轻踩了刹车,奔驰慢慢滑向一边。这车可没有能升起的隔板,老林自知碍眼,趁还没人撵的时候主动说:“烟瘾犯了,我下车——”

    领导同志竟不领情,声音不带温度地传过来:“你留在车里。”

    刑鸣脸上有多处瘀伤,此刻已经不痛不痒,就是瞧着有些骇人。他跟台里人解释是摔的,也没人提出质疑。质疑什么?无非是少年人血气方刚,一言不合就动了手,学生时代他就常年带伤,就算旁人质疑也早就习惯了。

    虞仲夜神情严峻,手指擦过刑鸣脸上的瘀伤,又用整个手掌包裹般托住他的脸。

    这个男人身上有酒气,有烟味,酒气醉人,烟味撩人。手掌上留着玻璃刺穿后结成的硬痂,原就覆着薄茧的掌心肌肤,如此一来就更糙了。虞仲夜也没刻意挑逗撩拨,只以手指确认刑鸣的伤势轻重,但他眼下体温偏高,指腹、掌心所经之处,似有一团小火一路延烧。

    狂风,急雨,车顶上雨声哗哗,从车里望出去,整个世界都似飘摇不定,浑浊不清。

    刑鸣脸颊发烫,喉骨不自然地动了动,一些艳情的画面浮在眼前,怎么也挥之不去。

    暴雨声让他想起了那个一切失序的雨天。

    路边霓虹闪烁,映于车窗上,被同样扑在车窗上的雨水一搅合,车内的光线便诡谲起来。小片光影在虞仲夜的脸孔上分割,这个男人的眼神变得有些奇怪,可能也想起来了。

    刑鸣后背汗水潸潸,欲挣扎又动不得,一双眼珠子转来转去。

    没想到虞仲夜却突然开口:“明珠园近了,让小刑这个路口下车。”

    老林还没来得及踩下刹车,刑鸣便推开车门,逃似的跳下了行驶中的大奔,一头扎进雨里狂奔。

    老林有些发慌。他要没点眼力见儿,光凭那点坑壕里积累的交情,不足以在虞台长最亲信的位置坐上那么些年。但他这回是真吃不准。一切貌似挺好,貌似又不好,实在不知这煞费苦心的一出戏唱成了还是没成。

    虞仲夜合上眼睛,脸色带着微薄倦意,依旧瞧不出阴晴喜怒。

    不过到家前他说了一句:“小孩子打打闹闹不算什么,你儿子林茂的事情不必担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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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鸣冒雨回到明珠园里的办公室,身上基本已经湿透,组里的人仍在加班,空气里油香弥漫。

    刑鸣把自己关进办公室里,脱了外套,取纸巾擦了擦外露的脖子与脸。南岭不请自来,客客气气地问他:“师父,今天晚上我家里还有重要的事情,能不能现在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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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话听得人完全不信。时针早已划过十二点,都这会儿工夫了,除了姘人宿娼、梁上做贼,还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刑鸣看了看南岭。他翻过这小子的资料,知道这小子生得美艳勾魂顶顶洋气,本名却极土气,叫唐鑫龙。家境也不好,还不是一般的不好,出自贫困山村,几片破瓦一爿残墙,就算是一个家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某种社会定律,一般出身低微的人都特别渴望出人头地,也都特别敢拼敢闯敢豁出去。刑鸣以己度人。

    但这会儿南岭瞧着一点拼劲没有,像摘下枝头又插瓶里的花儿,搁不了两宿就憔悴。不过憔悴归憔悴,还是挺招人稀罕的模样,一双眼睛水光潋滟,一张俏脸我见犹怜。

    估摸是新来的实习生吃不了这连续熬夜的苦,刑鸣倒起了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对南岭说:“雨太大了,叫个车再回去。”

    南岭笑容莞尔,说一会儿有人来接。

    南岭跨出办公室大门前,刑鸣又吩咐他,《东方视界》明天就恢复直播了,代替刘博士上节目的人得尽快联系。

    雨真的特别大。这天与地之间跟扯了千丈长宽的水帘子似的。一顿夜宵吃得人心不宁,气不顺,刑鸣站在窗前吹着夹杂冷雨的凉风俯视下去,看见一辆黑色奔驰由远及近,溅起两排水花,停在了楼下。

    奔驰在明珠园里不算好车,但刑鸣对这车当然眼熟,十分钟前他刚从这车上下来,看来是虞台长吃了夜宵后也没回去,兜了半圈又回到了明珠园。

    这个时间,明珠园里还在加班的人不剩几个,虞台长大大方方来接人,似也不怕落人口舌。

    然后刑鸣看见,南岭大步跑了出去,停在大奔的后车窗前,毕恭毕敬地弓着腰,跟车里的男人聊了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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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着雨幕也看不清这男孩子的脸,但应该是笑着的,怎么好看怎么笑。

    刑鸣一眼不眨地望着那辆黑色大奔,望见老林冒雨跳下车,替南岭拉开了后车门,做了个姿势请他上车——南岭坐上去,就坐在虞台长身边。刑鸣嗓子突然发痒,喝了一口阮宁为他准备的咖啡,结果反把自己呛着了,差点没吐出来。

    太苦了。像一口咬碎了苦胆,而那胆汁偏偏卡在喉咙口,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只剩浓重苦味,溢满口腔。

    “没加糖?”刑鸣回头看着自己的助理,微微拧着眉头,语气里明显带着不愉快。

    “老大,”阮宁委屈,“你不向来只喜欢清咖的吗?”

    刑鸣“嗯”了一声,再次转身面向窗台。

    奔驰已经驶离了明珠园,连影子都瞧不见了。

    刑鸣又喝了一口纸杯里的咖啡,抿着,含着,细尝其苦,直到实在抿不了含不住了,才将这既苦又涩的液体艰难咽下去。

    “以后不要清咖,”他冷脸,皱眉,“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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