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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掌中金玉 (第2/2页)
个孩子了。” 瑟安的脚步顿住,回过头,目光幽幽地凝视着裴玉,似乎想从裴玉那张有些悲情的老脸上看出什么。末了,他却什么也没说,踱步而出了。 瑟安刚离开吏部,就有绣衣使抵达御前。听绣衣使汇报完毕后,景文帝原本温和的面孔刹时没了表情,目光停在桌上尚未临摹完成的花鸟画上,忽而一笑,扔出轻飘飘一句话:"去,把这个叫怀翎的给朕找来,朕想见见他。" 彼时怀翎正在巡城,却被几个衣着鲜亮的宦官围住。 "你是怀翎。"为首的宦官不是在问他,而是在给他下令。 "是。" 这一张脸太扎眼,比中原人更棱角分明,他该是英俊的,可他并不讨喜。他就是个蛮夷杂种,理应像个贱奴,而不是威风凛凛地站在禁军队伍里。用那双鹰隼一样的黄眼睛,给旁人施加威压,这更让人觉得厌恶,甚至可怕。 "传圣上口谕——"宦官抻长了脖子,坐在马上,勒直缰绳。马儿吠叫一声,前蹄抬起来,这样仿佛能让他看起来更高一些,更能在这个杂种面前耀武扬威,"传六品校尉怀翎即刻入宫觐见!" 怀翎临走前,薛一留了个心眼,朝他低声道:"宦官离圣上最近,凡事你多留心些。" "知道。"怀翎应声,随即打马而去。 虽说在宫中当差已经几月有余,怀翎却是第一次见到景文帝的正脸。两人之间只隔了一张桌案,年轻的皇帝正心无旁骛地临摹一幅花鸟画,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跪在桌后的人。 李仁粉面圆眼,就算及冠,也还是一张少年气未脱的娃娃脸。他眉心中间有颗红痣,像观音座下的童子。这张好面孔倒是应了他的名讳,至少看上去是仁慈的。但如果怀翎见过李仁的母亲,也就是晏锦麒的那位庶出长姊,就会觉得这张脸虽然仁慈,却少了三分灵动。 "微臣怀翎参加陛下。" 李仁依旧没理他,他的注意力全在那幅花鸟上。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屋中胜兰香气淡了,他才从画中回过神来,开口第一句却是叫宫人来添香。 明明已过立秋,兰花香却在这一方居室中馥郁起来。 李仁搁下笔,画中的鸟儿没有眼睛。 "怀爱卿。"李仁语气中有种刻意维持的亲和,却没有叫怀翎起来。怀翎依旧屈膝半跪在地上,像块不卑不亢的石头,学习旁人以维持臣子的模样。 "是,微臣在。"怀翎抬头应声道。 "起来吧。"李仁说。 待怀翎起身后,李仁将他细细打量了一番。身材伟岸,眼神也很好,看起来就不合群,有种被磨平了的戾气,像是敏之擅用的人。 "听说你是毕敏之亲自挑出来的。"李仁没有临摹鸟的眼睛,他给兰草上停歇的雀儿,添了一双鹰隼一样的黄眼睛。面对这幅完成的花鸟画,又像是面对怀翎,他继续道:"果然不错。" 李仁没提晏锦麒,怀翎也不知他是否知晓自己和晏锦麒的关系,所以也未提起。 "微臣多谢皇上提携之恩。" 李仁收笔,连桌上那幅花鸟画也折了起来,他话锋一转:"在禁军中做个校尉倒有些屈才了,你以后就留在朕身边做个府前近卫吧。" "皇上……"站在一旁的内宦出言提醒,"府前近卫都是从四品以上。"内宦睨了怀翎一眼,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怀校尉是从六品。" "那就传朕旨意,给怀校尉升到从四品。" "皇上万万不可……"内宦跪地阻拦,言真意切,"建朝以来从未有官员跨阶晋升,您这一道旨意下去,内阁怕是又要闹了。"他还添油加醋似的描上一句,"若是让毕首府知道,怕是不好收场!" 李仁看上去有些头痛,怀翎却觉得这位皇帝陛下正乐在其中。 "都是在朕身边保护朕的人,只看忠心,不看官阶。你说是吧,怀校尉?" "是。"怀翎答,"微臣多谢皇上恩典。" "成了,下去吧。"李仁将那幅临摹的花鸟画揉成一团,扔到桌下。 内宦将怀翎送出去,虽然是送,却像是在看笑话:"想着明儿个来御前当差呀,怀校尉。" 怀翎回到禁军营房后,先是将此事讲与了薛一,薛一大惊失色,连忙让他去找陈统领换腰牌:"还好你今日同我讲了,府前近卫和普通禁军腰牌不一样,你若明天直接挂着这块腰牌去上差,那群近卫拿你当刺客斩了都行。"薛一抿着唇,愤然道:"明里暗里骂你羞辱你也就罢了,这次分明是想杀你!" 怀翎一言不发,从小到大他受过很多来自中原人的歧视,可心中的仇恨亦让他无法接受胡人抛来的橄榄枝。他是一个混血杂种,生来活在夹缝之中,可当他第一次走进那条落满雨水的死胡同儿时,没有歧视,也没有厌恶,只有一个全身湿漉漉的男人,像是在边沙拜了多年的观音突然显灵一般,让他从此得以偏安一隅。 他想起他的琴声,每一声拨得都是自己的心弦。在一切尚未明晰以前,在这道琴音下,他可以忍耐一切。 怀翎和薛一找到陈进林时,陈进林正在怀念自己的小八字胡。萧凤最近心情不好,每天都像吃了炮仗一样,在某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更是忍无可忍,亲手剃光了陈进林这两撮自以为美的破胡子。 最近禁军上下都觉得陈统领清爽了不少,人也显得年轻了许多,若是再少骂几句人,倒也算是玉树临风。 陈进林却发愁,没了这两撮胡子,他感觉自己人都要阳痿了,每晚面对萧凤,也显得力不从心。正思及如果胡子和萧凤只能选一个他会选谁的时候,他看到了煞风景的薛一和怀翎。 "干嘛来了?"陈进林问。 怀翎将自己巡城时被皇帝叫进宫的事又和陈进林说了一遍。 说完陈进林也愣了,他把薛一轰出去,门关上,屋中只留怀翎和自己:"府前近卫少说也要从四品,你是从六品,又是半个胡人,在军中本就站不稳脚。这哪里是恩典,分明是想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其实个中意思,怀翎是知道的。但这是皇上的意思,他无法拒绝,只是不明白皇上为何要突然为难一个小小校尉。 "你可真是天大的本事,什么时候把皇上都得罪了?" 怀翎摇头,坦言道:"不知。" "我看你也没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陈进林白眼一翻,又从屋中寻了个腰牌过来,递给怀翎,"现在府前近卫虽然名义上依旧归禁军管辖,但左右骁卫皆是皇上登基后的亲信,我也不熟,帮不到你什么。" "多谢统领。"怀翎把腰牌收好。 陈进林看他一副温吞模样,又叮嘱道:"离那个瑟安公子远一点。" 这回换怀翎愣住了,转瞬想起不久之前在瑟安家门口跳脚的那位艳丽人物。"萧楼主都和您说了?"怀翎不知道如何去形容这样一段关系,"我……我们……" 陈进林看他吞吞吐吐,就知道该干的不该干的这小子肯定全都干了。那姓谢的就是只狐狸精,谁沾上都要惹一身sao。 他刚想制止住怀翎的话头,却听怀翎视死如归道:"……是我亵渎了!"如今在旁人面前,师娘两个字他越发叫不出口。 陈进林感觉自己没了两撮小八字胡以后,嘴角都开始抽抽了,他得回去告诉萧凤,这两撮胡子要留,不留的话他会有癫痫的风险。最终他把怨气发到怀翎身上:"从晏锦麒,到皇上,再到你,被他碰过的人就没一个不疯魔的!" 那双一直低垂的金色眼睛再抬起时,就有些骇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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