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第1/7页)

    Q：为什么上篇都称典狱长，这一篇变成阿尔瓦了？

    A：从你唤我的那声起，我便找回了自己的名姓。

    summary：谁是困兽。

    “带下去。先把标记洗了。”

    阿尔瓦坐在窗边潜心望雪，一手支颐，一手不缓不急地敲击椅子雕蛾镂蝗的木扶手。那只蜷缩在地毯上战栗不休的球，似乎与他毫不相干。若不是那只球还覆卷着他人前从不离身的冰蓝披风，浸透他的气息的话。光裸的后颈明晃晃一只带血牙印，荼靡与冰原缠绵的余韵熏得他眼疼。阿尔瓦揉了揉太阳xue，投降般吐出一口气，随手拿火钳抄起几根木炭，抛进壁炉里。他从未觉得噼里啪啦的柴薪味如此相宜。他最不喜欢的烈火于他冰凝瞳间迭升，余光中那只球终于抖得不那么摇摇欲坠。

    如果……如果他还拥有足够暖人的体温——

    “狱长大人。这，这Omega断了一只翅膀，伤得严重，不及时治疗可能——”

    “听不懂我的话么？”冰原的暴君衣冠整齐，连后撇呆毛都无可指摘。若不是刀削脸庞与衣襟上飞泼着几簇血，颈部还冻结着一道可怖伤口，他简直可以直接拉去主持晨祷：“先把标记洗了。”

    阿尔瓦阖上眼喃喃自语。

    “既然他不想被我标记，那我就遂他的愿。”

    “他不是扬言可杀不可辱么。”

    “他是死是活……与我有什么干系……”

    他唤来的医生是一向随行他的最可赖的亲信，此时微声提醒道：“狱长大人……您的体质特殊，您对标记的戒断反应甚至比Omega——”

    “闭嘴。”

    卢卡眼皮起起落落，屏退色块。入目的是他极不熟悉的曼帷暖帐，炭炉火簇哔哔啵啵，华灯烛火生生灭灭。

    心怀整个国疆的舆图上笔迹错落，墨字蓄锐。鹿首标本的温瞳安静地监视着他。

    他蜷了蜷手指，挨到了身下温软绕指的床单。指缝里的血已经清理干净了……血——

    卢卡猛地抓向自己的后颈。

    厚重的纱布……他毫无章法地将繁复包扎撕扯开，最后摸到一片恍若刮骨剔rou过的平坦，他摸索不到牙印，也搜刮不出Alpha本该烙在他身上的气息。被褥上洗不掉的冰原信息素做不到安抚，反而充耳地质询他：你的Alpha呢？你的标记呢？

    卢卡怔愣片息，旋即感到荒唐，不可置信的后调又是果然如此——那位Alpha在他未发情的时候强行闯入了他的生殖腔，成结，不容置喙地完全标记了他。但对Omega来说足够烙上一生不褪印痕的完全标记，对那位傲慢尊大的Alpha来说，不过是一场狩猎或者过家家的游戏。露水情缘后典狱长甚至不给他选择滚到一边自生自灭的机会，而是心急火燎地洗去了他身上可能存在的气息。完全标记只是向他敕告这位霸君的权柄，发泄他的暴怒，而事后那令人遐想的信息素多存一息，都是对上位者的玷染与冒犯。

    哪怕被标记的明明是他这个Omega，而不是Alpha。

    洗标记很痛。比痛更磋磨人的是空。

    完全标记就像把Alpha的气息灌进了Omega的生命里。本该落地生根，从此交颈终生。可典狱长的标记就像是一道穿堂而过的雨，说停就停，不负责任地抽身离去，只徒留他一生的潮湿。

    而他在潮湿中，和自己后颈的伤口一起，反复发烂。

    “阿尔瓦……”卢卡抠挠着自己的后颈，却再无被叼咬时的痛但满足，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麻木，如同极夜一般令人绝望。他仍置身于冰原最中心的监狱，置身于整座监狱最中心的典狱长的房室，甚至睡在他的床榻上。可他深觉冰原已经残忍地将他放逐。

    你为什么这样伤心？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自由吗？

    他放肆嗫嚅着那所有人讳莫如深的名姓——心神动荡间他看见冰裂泛洪，阿尔瓦的一滴热泪坠进他的眼眶。

    洛伦兹怎么可能哭得那么动情。

    卢卡紧紧蜷缩起来抱住自己——那应该，只是个荒唐的梦吧。

    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将卢卡惊回。他折过胳膊胡乱蹭净脸上的泪水，不顾腹部鞭伤与肩胛断翅的余痛，强撑起身来想和典狱长对峙。

    结果是再次被冰封住。

    阿尔瓦心情似乎不错，挑了床榻的正对面，一睁眼就能望见的地方，挂上一副簇新的标本。

    那是一只快与人等身的蝉翼。

    蝉翼绚烂成一场烟火，冰雕玉琢的翼片如棱镜折射出绮幻光华。

    一道撕破幻象的刀口，与蝉翼根部死花般的凝血，昭示着它来头的残忍。

    “真是足够漂亮的小东西。不是么？”

    阿尔瓦活像一个向自己的伴侣展示亮晶晶收藏品的雄鸟。如果这藏品不是他伴侣的翅膀的话。

    哦。他们称不上伴侣，顶破天了是君臣……更确切的是，君与奴。

    Alpha满意地弯着眉眼，欣赏小蝉因惊惧而残翅炸起，却在落眼到他光裸脖颈时冷了脸。寒凉下来的信息素冻得卢卡一哆嗦。

    “刚做过手术的绷带你都敢拆，”阿尔瓦摘了手套，摸向卢卡的后颈，斑驳坑洼又出血了，他拧眉：“你不要命了？”

    卢卡像是被吓呆了，除了觳觫不敢再动，坐在那儿任他重新上药，包扎。

    拾掇好后阿尔瓦仔细托着卢卡受伤的腰，轻手轻脚地将他放回被窝里，还替他掖好被脚，就像对待一瓶脆弱珍稀但足够可口的酒。最后阿尔瓦好像还想揽过卢卡的肩，给他一个安抚拥抱，手伸中途到反应过来他的断翅伤口还未痊愈，便收回手，转而逐个捏了捏卢卡的指尖。

    指缝里的血擦净了，可伤口还在。被捏的时候依旧发疼。

    不过比起其他伤来说，也算不上什么。

    “你在这儿好好养伤。除了办公事的时候我都守在外间。我在的时候你直接叫我，不在的时候叫侍卫，侍卫会给我传话……”

    他亲昵得不像是被面前的狱卒刺杀过的典狱长，更像是一位体贴的伴侣，或是温煦的师长，絮絮叨叨地交待着什么伤不能乱动，红椒酱暂时不能再吃；说什么他现在有要事，不能一直陪护着他……唠到最后才恋恋不舍地道了一句——

    “晚安。”

    是心疼吗？是愧疚吗？还是Alpha对Omega无端的保护欲？

    阿尔瓦转身要走。却被卢卡勾住了手指。Omega用柔软的手指暧昧、温驯地抓挠着他的手心，酥酥痒痒，如同一只白兔乱拱的口吻，不消看就知道指尖也像鼻吻一般烘烘暖暖地透着红。他转回身，见小蝉半只脸埋在被里，灯烛将他的朦胧泪眼映得亮闪闪的，如倒映于深池中的晨星，叫人产生尽可打捞私藏的错觉。小蝉小小声地说：“我……会在这里等您的。”

    阿尔瓦眸光晦暗不明，自卢卡眸中逡巡几周，如同一只不安的飞蛾，良久才应了声。

    “好。”

    “狱长大人……”本该按安排去换药的下侍跪上前来，磕磕巴巴：“冬蝉他……他……”

    “他怎么了。”一旁的使臣对这等下侍的闯入不满而惊诧，想要继续禀报皇城的要令。却被阿尔瓦抬手打断：“伤又不好了？”

    “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