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1/4页)

    第二章

    暮春三月，条风布暖；扬州城内柳絮飘飞、群芳争妍，端的是春sE满城，将这个江南的府城映成了一片绚丽繁华的盛景。

    可若论繁花迷眼，在这扬州一带最具代表X的，却还莫过於城郊温家堡那处名满淮扬的椿园。

    扬州温家堡虽也是延续了百年以上的江南名门，可椿园的建立与扬名，却还是二十多年前、上任nV主人莫氏进门後的事儿。

    当年莫氏出身关中，却能在嫁进温家後迅速融入江南的交际圈里，那双培育出无数名种茶花的巧手无疑是最主要的原因。只是随着温家的败落，那一株株YAn丽盛绽的娇客终究逃不了被变卖周转的命运；而曾盛极一时的椿园，也就麽昙花一现地、不过数年光景便只余下满园的荒芜与凄清。

    直到盛和记现任当家温律行於父亲病故後接手家业加以振兴，这处已徒负「椿」名数年之久的园子，才终於迎来了转机。

    常言道「财帛动人心」。茶花虽雅，在足够的利益面前，却也不过是另一个可供交易的商品罢了。有温律行刻意放出的风声，不过三五年光景，那一度荒芜的椿园便已重新为各式争奇斗妍的名贵茶花所填满；而当年那株作为莫氏陪嫁、意义非凡的十八学士，更让他千方百计由昔日买家处求购了回，在圈内一时蔚为美谈，也成为了其人重情重义的又一例证。

    ──尽管此时、此刻，轩门半敞的书房前，这位江南第一富商正对着那株十八学士的目光，全然瞧不出一丝欣赏又或缅怀的情绪；而他的神情之间，也没有半分迎着这样绚烂的春景所应有的明媚和愉悦。

    他只是微微垂落长睫，习惯X地掩去眸中潜藏着的、某种近乎愤世嫉俗的嘲意，而在定定凝视了那株十八学士好一阵後，恰似不经意地双唇轻启，问：

    「霁红……你说，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了？」

    可以视作质问的言词，出口的声调却是叹息般的轻缓。自薄唇倾泻而出的嗓音低沉丝滑，再衬上那双长睫半垂的含情凤眸，便是男人俊美的面容之上确实透着几分不豫，予人的感觉也依旧是无奈多过责备，甚至将眼前的情景营造出了一GU子yu说还休的tia0q1ng味儿来。

    都说温老板遍历花丛、FaNGdANg不羁，包戏子、养小倌、捧花魁，看似处处留情，实则却是一等一的无情之人。可秦淮河上，又有那一处花舫的主人不盼着自己能够入得那双眼里？曾有名妓苏琬散尽千金自赎，只愿投身他院里做一侍婢；但曾连着一个月都宿在她画舫里的温老板却只是遣人送了她一份不斐的程仪，随即便又换了条花船，继续过起了他眠花宿柳、夜夜笙歌的日子。

    做为这些年来在他身边最久、也可以说是最为接近他的nV人，要说江霁红没有被温律行g起过一星半点不切实际的绮思妄念，无疑是自欺欺人的假话。但时至今日，看多了这人的做派、认清了这人的冷情，面对温老板似有心又似无意的撩拨，隔着盛绽的山茶，正拿着剪子修整繁枝的红衣nV子却已能毫不给面子地翻了个白眼，连个头也不抬、只启唇淡淡道：

    「我是以盛和记之名提出的要求，几位大管事也都是认可的……别忘了，作为盛和记的当家人，你这条小命可是g系着手下无数人的生计，自然得小心捧着护着，断不容人随意轻贱。」

    「这条命既是我的，要如何处置，岂不是我说了算？」

    「前提是你知晓责任二字该怎麽写。」

    藏下眸底翻腾的深深忧sE，江霁红回应的语调是几分暗带调侃的不经心，握着剪子的素手却已不由自主地紧上了几分。

    做生意做到像温律行这样的地位，有几个仇家并不怎麽稀奇；就是被人於道上悬红买命，类似的事儿在这繁华富饶却也暗流汹涌的江南商界也时有耳闻……问题是，不同於一般人遇到类似状况时百般惜命、恨不得找人里三重外三重地护着自己的表现，温律行虽早早知晓了悬红之事，却不仅没有增加身边负责保卫的人手，连那些极易被人掌握行踪的固定安排都不曾有过分毫更动。江霁红本以为他是x有成算、或是另得了消息知道此事不足为虑才会表现得如此淡定；却是直到半个多月前、温律行於例行视察时的一次遇险，才让她赫然惊觉了自家主子兼友人这番淡然之下潜藏的真相。

    温律行确实不在乎那些针对自个儿X命的威胁。但他之所以不在乎，并不是因为那些威胁不足为虑，而是因为他从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X命，自然也不会将那些威胁放在心上。

    相识多年，江霁红不是没有察觉到老友隐藏在光鲜外表下的、那些深沉而晦暗的Y影，但温律行虽然不曾在她面前刻意隐瞒这一面，却也从不容许她触碰、探问。从小所受的教养让她甫触及这一点便选择了知情识趣的尊重，以至於直到此时才恍然意识到：那些个埋藏、压抑在友人心里的Y影，远b她所以为的还要更深、更重。

    但江霁红眼下的身分，说好听是大家出身、琴棋书画俱通的红颜知己，实则也不过是个被抄没家产罚入奴籍的犯官之nV，只是因一手培育茶花的能耐才得了温律行的眼缘，从而一路爬到了如今内宅管事的地位……江霁红的知情识趣让她迅速得到了温律行的信任和重用，却也同样在他们之间划出了一道鲜明的界线。她可以是言辞犀利的诤友，可以是婉言劝慰的红颜知己；但在这些角sE之前，更为根本的，却是她作为下属的、不容踰越的身分和立场。

    所以即便是为了对方的X命着想才会私下联系擎云山庄，她也无法理直气壮地质问对方因何如此轻贱自己的X命，而只能支着「利益」的大旗行事，以此为由b温律行接受那些为了保住他小命所做出的安排。

    例如现在正在偏厅里候着的、那几名她动用关系花了大钱从擎云山庄聘来的一等护卫。

    擎云山庄虽是以运镖、保镳起家，但发展到了现在，整T的事业重心早已放到了漕运之上，虽未因此退出原有的行当，却也不是有钱便能请得动的。毕竟事关名声，擎云山庄一旦接下了任务，就意味着这个雄踞江南的一大势力保下了任务的目标；而客户所能获得的倚仗，除了山庄派遣的护卫或镖师之外，还有东庄擎云在整个江湖上──尤其是长江流域一带──的威慑力，以及相应的情报支援。

    江霁红这次能顺利请到人，除了确实破了笔财之外，也是因为温律行的身分，以及盛和记和擎云山庄这些年来尚算和谐的合作关系。问题是，人请到了，若事主不肯配合，再多的安排都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江霁红虽玩了出先斩後奏的把戏、此刻的态度也显得颇为强y，心底却仍免不了几分忐忑与无奈。

    好在她确实足够了解温律行。

    「责任」二字确实是这位江南第一富商为数不多的软肋。所以即便心底仍盘桓着一些说出口必然会被对方出言痛斥的念头，温律行却还是在微微皱了皱眉後一声轻叹，妥协道：

    「人我等会儿就见。你先去招呼吧。」

    「是。」

    商人重信义；温律行既已给出了承诺，知晓他脾X的江霁红自也不会再不依不挠地做些多余的事。所以一声应後，其实早已修剪好那株山茶的红衣nV子当即收起工具风风火火地见客去了，却也因此错过了男人眉眼间一瞬间流泻的、那种近乎尖锐的讽意与冰冷。

    ──尽管他本就是刻意避着她的。

    「断不容人随意轻贱……值得麽？这种肮脏的东西。」

    脱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