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得平生未展眉 (第1/2页)

    毓瑢看这二人四目相对，一副情缠难解的样子，顿觉自己多余，刚想再喝口茶就走，宋浴秋忽然喊住他：“毓瑢。”

    这是宋浴秋头一回这么喊他，毓瑢和奉溆意都有些意外。宋浴秋慢慢踱步下来，望着抬头看向他的毓瑢笑道：“云馨儿怎么了？”

    之前他从没听过这个名字，不知道奉溆意有这样一个情谊深厚的meimei。

    那时候瞥见的小女孩，竟然已经故去了。

    宋浴秋抚过楼梯细腻冰凉的扶手，重复了一遍：“她怎么了？”

    毓瑢觉得格外奇怪，meimei死于产褥热这件事他并不想告诉外男，但是看宋浴秋极为专注郑重地问自己，他不禁问道：“你认识云馨儿？”

    云馨儿十七岁嫁入定王府，两年后意外去世，不论闺中还是出嫁，她都不大可能识得宋晓泉这号人物，毓瑢不由得警惕起来。

    奉溆意看着宋浴秋站在台阶上有些茫然的模样，不知怎的想起从前在天津的奉公馆，有客来访时宋浴秋就喜欢躲在楼梯拐角的大花瓶后面偷听。那时候不乏有人上门保媒说亲的，他知道宋浴秋就在后头偷偷听着，便不愿多说惹来猜疑和伤心，每每都很快回绝了。没想到多年后，他二人分明经历了这么多，却又像回到了从前。

    毓瑢这么问，实则奉溆意也想知道。

    宋浴秋微忖，而后摇头：“不认得，可我刚才听说她走了五年了，想她这样年轻，可是出了什么事？”

    毓瑢看了眼奉溆意道：“我大妹生下一对双胞后病故了，确实还很年轻。”他随后又道，“我们两家住得近，大人常有来往。大清时我家是王府，奉家是封疆大吏、御前红人，我阿玛动过两家结亲的心思。不过你放心，我大妹待珧华和待我一样，当成亲哥哥的，珧华也当她是亲meimei，说白了我们都是情同手足。反倒是我妹夫克礼，定亲后怪会拐带她，叫她以为真嫁了个什么好人，实则是个花花肠子的废物点心罢了。”说到这里毓瑢叹息，抬眼觑了下宋浴秋，撇嘴道，“奉珧华这样一等一的人才，竟叫你小子得了。放在从前，我总归要说些怪话刺刺你，可我现在只求你们好好过吧。他这么个苦主都不怪你，我一局外人废什么话？”

    奉溆意颇为无奈地摇摇头，对他说道：“等我回北京，去见见大妹和她两个孩儿。”

    毓瑢点头，奉溆意随即想到什么，去翻找刚才他们推让的那张银行券。

    毓瑢敲了几下文明杖，清咳两声道：“你也别太把爷看扁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家好歹是恩封的铁帽子王，袭了两代王爵的，再不济也比京中那些闲散宗室好多了。从前那个、那个老要骑我脖子的堂兄，毓涛，你记得吗？那小子前两年去拉黄包车，一顿老拳打死了个客人，警察来抓，那警察也是咱爱新觉罗家的人，你猜怎么着？毓涛当胸撞在他刀上，把自己穿了个透心凉。丧事还是我给置办的。惨呐，老哥我已经算好的了。”

    他唏嘘两声，瞥见宋浴秋还在一旁，忙收敛了悲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奉溆意看他坚持不要，心里在盘算如何不拂他面子，这时宋浴秋忽然笑道：“小王爷真是金尊玉贵，怎么，拉黄包车是什么苦不堪言的活路吗？”

    他走下楼梯，眼神掠过刚才毓瑢驻足的那面阔大的落地镜，反应过来毓瑢方才那些话有什么用意，继续道：“四九城里那些个不知道多低贱多苦累的活，小王爷你听都没听过吧？”

    毓瑢心想你这么叫我我倒听得惯了。

    宋浴秋走到那个黄杨木的小箱子前，把玩起面上团在一起的小马鞭，说道：“他平白一顿老拳打死了人，扎死自己算全了气节还是保了爱新觉罗氏的面子？那个被打死的找谁索命？你们呐，哪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苦？”

    宋浴秋不禁摇摇头，素手抚过马鞭上棱状的凸起，然后握住手柄挥了几下，听得一串鞭炮似的声响，嘴角慢慢扬起，低语道：“好鞭。”随后他突然一把上前擒住毓瑢，双手勒紧马鞭死死扣在毓瑢颈上，朝奉溆意笑道，“你看，我说了我不止会用刀。”

    他这一发难叫奉溆意一惊，失声道；“浴秋！”

    毓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宋浴秋勒得愈紧，附耳道：“小王爷，你可扶好了，这一摔倒没准就勒死在这鞭下了。”

    毓瑢被吓得声音陡变，伸手要去拽他胳膊，嘶声道：“宋晓泉你他妈的，你他妈的勒一个试试！”

    宋浴秋一边钳制他，一边冷笑道：“那你抖什么抖？”

    奉溆意喝道：“浴秋，这是怎么了？”

    这是怎么了？宋浴秋抬头看向他，看着他握紧拳头全身紧绷的模样，欣然道：“我也想和你们一起玩啊。”

    “你们那么要好，小时候常在一块儿玩，听着就觉得羡慕。我记得你说过，你和毓瑢还去圆明园里骑过马，都是喀尔喀蒙古进贡的良马，说毓瑢骑术比你还好。可惜啊，怎么现在一看，我们的小王爷竟成了个瘸子呢？”

    “你！”毓瑢被踩到痛脚，大吼一声要挣脱宋浴秋钳制。宋浴秋在那转念之间竟无端松开了他，毓瑢瞬间转身扑来，宋浴秋握着马鞭格挡。在那个瞬间，奉溆意的身影挡来，宋浴秋几乎不假思索地挥鞭甩出，正好在奉溆意面上割出一道血痕。

    毓瑢见奉溆意受伤，惊呼道；“你他妈就是个疯子！”

    宋浴秋抹掉马鞭上奉溆意的血，直直对上奉溆意的目光，笑道：“珧华，你不要怪我，我从小是没有玩伴的，不知道这轻重。”这样说着，他却在暗想：这对好兄弟，是杀了奉溆意会叫毓瑢更难过，还是杀了毓瑢会叫奉溆意更难过？

    他不禁蹙眉，奉溆意揩去火辣辣的伤口旁滴落的血迹，看到他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小时候我没有陪着你，往后我都陪着